因為裡斯本的到來,又因為帕特裡克侯爵的親筆信,菲爾德莊園會客廳的氛圍變得和緩了許多,就像是烏雲散去後的天空,波濤平靜後的湖面,陽光雨露重新煥發了光彩,讓維拉夫人的笑聲都聽得真心實意了很多。
但在艾倫看來,索菲亞的狀況依舊不太好,幾乎和他們離開莊園時沒什麼分别。她的表情還是淡淡的,帶着難以逾越的隔膜,她雖然對喬治說了感謝,也并不排斥裡斯本的靠近,但除此之外,她的笑意淺淡得幾乎看不到,讓人時刻懷疑她即将脫下這一身華貴的衣裙,直接奔向教堂敞開的大門。
是的,索菲亞雖然穿着一身華麗的長裙,但全身素白色的她,實在讓人擔心她的精神狀态。但好在,每當裡斯本和她說起話來,她并不會置之不理。
艾倫從沒看過這樣小心翼翼的裡斯本,他一直是直爽的,像是一陣不羁的風,向草原上奔馳的野馬,但現在的他,連眼神都透露着擔憂。尤其是當弗朗西斯伯爵拿出那封親筆信時,索菲亞無動于衷的模樣,這幾乎讓裡斯本手足無措了。
索菲亞提前離開了,以精神疲憊為由,裡斯本原本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嘴,說出口的就隻剩下了好夢的祝福。
他可憐的朋友多像是第一次出家門并且迷了路的孩子啊,找不到回家的路,但又不敢随意亂走,害怕離目的地越來越遠。喬治為好友的膽怯歎息:“裡斯本,我們單獨聊聊?”
裡斯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喬治重複了一次才如夢初醒:“當然,哦,是的,我還沒有感謝你呢,我親愛的朋友。”
“這不算什麼,為了我們所有人。”喬治說。
裡斯本的确将全身心放在了索菲亞身上,因為直到這一次重逢,直到單獨和喬治相處,他才終于看清了喬治臉上的青紫。
“哦,我親愛的朋友,你的臉是怎麼了?簡直像是被人揍了一頓。”裡斯本不解地說,“這是哪位淑女留下的?你為什麼不躲開呢?”
喬治想要勸慰的話全都被咽了回去:“這是我的勳章,裡斯本,為了救出某個毫無良心甚至還要污蔑我的家夥。”
喬治一雙眼直視着裡斯本,惹得裡斯本脖子涼飕飕的:“你說的那個人……是我?”
“你說呢?”喬治反問。
裡斯本咳嗽了一聲:“我為我的父親道歉,他最近精神不太好,餐盤裡多放了一片薄荷葉都能讓他大發雷霆。”
不過很可惜,這并不是帕特裡克侯爵的傑作。
聽喬治大緻說了過程,裡斯本激動極了,幾乎就要被感動到熱淚盈眶:“我親愛的喬治,你果然是我的天使,哦,感謝你為我的犧牲。是的,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發現了你們家族的密道,畢竟我是一個外人。”喬治說,“它隻該成為你們家族的秘密。”
當一個外人對貴族的城堡表現得了如指掌,甚至知道主人不知道的密道,主人并不會覺得親切,隻會覺得自己的生命和财産都受到了莫大的威脅。
“怎麼會呢?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裡斯本感動地說,“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的。”
“包括侯爵大人?”
“當然,”裡斯本說,“我可不是一個恩将仇報的傻瓜,現在告訴我的父親,那隻會害了你,我的大天使。”
喬治被裡斯本的話逗笑了:“你當然可以告訴他,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這可不是件好事。不過我希望是在這一切結束後,你可以裝作不經意間發現了這條密道。”
“那就這麼辦吧。”裡斯本說。
“還有一件事,”喬治斟酌着說,“如果艾倫問起你這條密道的事,你記得告訴他是你先發現并告訴我的。”
裡斯本睜着他的一雙圓眼睛,滿是不解地問:“為什麼,這不是你們一起發現的嗎?”
“我隻是不希望他誤會我。”喬治說。
“誤會什麼?誤會你是一個心狠手辣、心懷不軌的家夥嗎?”裡斯本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真該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哪怕某一天你真的拿着滿是鮮血的刀指向我,你那個忠心的仆人也隻會以為你是幫我砍了幾個番茄。在他的心目中,你簡直完美無缺到可怕。”
“請按我說的做,先生。”
裡斯本做出投降的姿勢:“沒問題,我的天使。”
“先不說我了,你和索菲亞怎麼樣?”喬治問道。
提到這個話題,裡斯本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他的臉皺縮起來,像是深秋被打了霜的胡瓜:“不怎麼樣,我的朋友,我隻後悔沒有早一點反抗我的父親,沒有早一天到這裡來。我真擔心哪一天我睜開眼,聽到的就是你的姐姐做了修女的可怕消息。”
裡斯本能感受到索菲亞的猶豫,她依舊沒有放棄做修女的想法,但裡斯本也不敢表現得太過急切。如果他讓索菲亞感到煩悶,反倒堅定了對方離開自己的心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