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離開了,帶着他的野心,也帶着他必須成功的決心。當他坐上那輛軍用馬車,當他越過洶湧的海洋踏上法國的土地,當他看到滿是鮮血和殘肢的壕溝,當他望向遙遠的屬于英國的天空,他會想什麼呢?
艾倫不知道,也想象不出來。度日如年的他,好在還能靠着那幾封信件度日。
是的,感謝形式正如喬治所說的那樣大好起來。就在喬治參軍後不久,猛烈進攻的德國人在英美聯軍和俄羅斯手下接連吃了幾次敗仗,嚣張的氣焰終于走向低迷——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因為戰況的穩定,艾倫時不時能收到漂洋過海而來的屬于喬治的信件。那一封封信件有時候精美,有時候粗糙,有時候洋洋灑灑寫了一大段,有時候,過于簡單的叙述似乎又透露着一些令人不安的訊息。
為了減少艾倫的擔憂,喬治從不正面提起戰場的慘烈,隻是說着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以及,對戰況前景的美好預估。
“你不需要擔心我的安全,艾倫,你該憂慮的,隻有我那可憐的飽受摧殘的胃。你知道嗎?廚師竟然都是法國人,他們說着烹饪是一門藝術,卻将這門藝術推向了難以置信的極端。那可怕的難以入口的味道,那可怕的令人難以理解的自信,這或許就是樂觀的法國人的獨特表現?說實話,我第一次覺得那些冰冷的罐頭竟然會如此美味。”
“戰争的硝煙無法掩蓋我們的榮耀,艾倫,我們的部隊又獲得了勝利,感謝上帝。你也會為我們,為皇帝陛下高興的,是不是?”
“艾倫,你的回信我收到了。是的,老兵會有長達一個月的休假,雖然我們的士兵都是勇敢無畏的勇士,但是他們需要這個。士兵的神經不能一直緊繃,不是嗎?他們需要在戰争的間隙尋找一絲甯靜。不過,這不正是形式大好的最好表現嗎?遇到這些士兵,能否讓你對我的焦慮輕減呢?”
“我的休假?很抱歉,雖然我最近榮幸地獲得了晉升,但是按照我的時限,休假目前是遙遙無期的事。不過,誰又能否定幸運和奇迹的出現呢?也許在我擁有休假之前,我就能踏上歸途,回到你的身旁了呢?如果能的話,艾倫,我多想像那些好運的家夥一樣,現在就穿越海峽回到英國,回到你的身邊啊。”
“志願軍再次招募了?哦,這真是太讓人驚訝了。當然,我很高興你願意告訴我這個,不過艾倫,請你相信這并不是戰況惡化的預兆。向上帝發誓,我們再一次獲得了勝利,我們終将把那些邪惡的聯盟踩得粉碎。所以,你不需要響應國家的招募,我會很快回來的,不需要擔心。”
然後,艾倫就再也沒收到來自喬治的任何信件了。
為了讓艾倫察覺不到自己身處怎樣的險境,也為了防止艾倫不顧勸阻加入部隊,喬治特意将信件的時間錯開了,讓它們顯得沒有任何規律。但是,當艾倫一個月都沒有收到信件後呢?這足以說明喬治那邊出現了預料之外的狀況。
想不到任何辦法,焦急的艾倫隻能尋求羅伊的幫助。但是這位向來坦誠磊落的紳士卻支支吾吾的,隻是安慰着艾倫可能是喬治轉換了戰場的關系。
“新的通信需要時間,”羅伊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措辭,“部隊如果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一切設施都需要重建,這樣一來,隻是讓家屬安心的通信當然會被安排在最後,不是嗎?”
艾倫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但在又過了一個星期後,他再也坐不住了——一支英國部隊在某場戰役中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再也隐瞞不住,像是炸彈一樣将英國人重燃的希望炸得粉碎。
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艾倫手中的叉子跌落在地,發出一道冷然的脆響;安迪則瞳孔皺縮,滿臉的不敢置信:“這不可能?為什麼會這樣?戰争明明應該快結束了。”
但由不得兩人不相信,鋪天蓋地的征兵啟事再次像雪花一樣飛舞起來。
德國人的反撲遠比想象中激烈,就像冬日裡突如其來的暴風雪,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哪怕是簡短的軍部新聞,人們也能從中看出裡面的艱辛。德國人的炮火如狂風暴雨般傾瀉在法國的土地上,也讓英法聯軍堅守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憤怒與絕望所吞噬。政府說士兵們正奮力抵抗,但敵人的攻勢呢?它們是不是如潮水般洶湧,一波接一波,毫不留情?
杳無音信的喬治,越演越烈的戰争,源源不斷的緊急情況就這樣擊潰了艾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