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厭是倒在賀峋的輪椅上一起往下摔的。
呼嘯的風聲中,哐啷一聲巨響,輪椅砸落在地,哪怕用了術法緩沖,從高處墜落帶來的沖擊力也震得人腦子生疼。
然而聞厭都等不及從對方身上爬起來,就揪着賀峋的衣襟怒道:“你是不是有病?!”
“我隻是有些好奇秘境的懸崖之下會有什麼,讓聞樓主受驚了,實在抱歉。”
“好奇?”聞厭嗤笑道,“你怎麼什麼都好奇?要不要好奇一下自己的死法?”
“不會的,修道之人,身體強度已非常人所能及,就算跳崖也不會死去。”賀峋溫聲道。
聞厭卻惱火得有些反常,像是勾起了某些相似場景下的應激反應。他面色不善地盯着人好一會兒,最終隻是沒好氣道:“跳崖是不會,但在秘境中跳崖就不一定了。輕則神魂受損,重則變成癡呆,你想尋死别帶上我。”
“這是山海樓的秘境,你身為樓主,沒有看過崖底下有什麼嗎?”
“哈?”聞厭冷嘲熱諷,“我是樓主,不是蠢貨,無緣無故跳崖尋刺激,我有毛病?”
“……咳咳。”
咳嗽聲帶着明顯的提醒意味,暫時打斷了聞厭,讓他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落地後他隻是粗略地掃了一眼确認沒有危險,現在擡起頭來,才發現他們兩人正身處秘境的出口。
有人陸陸續續地從秘境中出來,大多灰頭土臉,形容狼狽,看到糾纏在一起的兩人,不禁投去探究的目光。
聞厭和賀峋離得近,哪怕吵起來音量也不大,在離得遠的其他人看來便像是親密至極的耳語。
聞厭:“……”
衆目睽睽之下,他面不改色地起身,毫不避諱地扭頭一個個看回去,神情平淡,卻讓人背後一涼,迅速移開了視線。
最後隻剩下一開始提醒他的周則。
周則就知道,有他們樓主在的地方肯定不會安生。
他本想趁聞厭獨自一人時把令牌給對方,哪想到對方進了秘境後就沒搭理過他的傳音,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再次出現時就是和人雙雙跌落在衆人面前。
不過這些在聞厭看來應該都不是大事,撩起眼皮掃了自己下屬一眼,示意人現在把東西拿來。
周則會意。沒一會兒,聞厭手中就多了兩塊沉甸甸的令牌。
……嗯?兩塊?
“景明還是嘴硬心軟。”手中蓦地輕了一半,另一塊令牌被身邊人很自然地拿了過去。賀峋收好自動到手的令牌,笑道:“多謝。”
不是客客氣氣的聞樓主,也不是帶着些調侃意味的聞小魔君,聞厭第一次在兩人私下相處時聽對方這麼叫他。
聞厭要把東西拿回來的動作一頓,就在這一空檔,唐柏也從秘境中出來了。
……對啊,唐柏。
聞厭直到這時才驚覺他把這人給忘了。
這位才是讓他在這裡兢兢業業陪對方玩過家家的主角呢。也不知怎的,注意力總是莫名其妙飄到那坐輪椅的身上。要是唐柏進不去山海樓,他還要想辦法把自己手中的令牌塞給對方。
不過沒想到唐柏自己還挺争氣。
聞厭遠遠的就看到他手中緊攥着一個令牌,生怕别人搶走似的,金屬的邊角都要紮進肉裡,滿臉是血,神情有些恍惚,才走沒幾步,就猛地蹲在路邊幹嘔起來。
聞厭當即要過去,卻被人從後面扯住了。
賀峋道:“聞樓主那麼着急,好像很關心的樣子?”
聞厭莫名其妙,反問道:“不然呢?難道我要關心你嗎?”
他掃一眼對方手中的令牌,哼了一聲:“趁我現在不想跟你計較,别得了便宜還賣乖。”
聞厭三兩下扒拉開扯着自己的手就往前走,都沒再回頭看人。他圍着唐柏繞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麼緻命傷,奇怪道:“這是怎麼了?”
“我……”唐柏踟蹰,在看到從秘境中出來的身影時整個人下意識地一抖。
聞厭扭頭去看是什麼能把人吓成這樣。
嚯,還是熟人。
那人剛剛還指着賀峋鼻子罵殘廢,現下全身是血,眼中還有未褪去的兇狠,走到周則面前時,神情好不得意。
他嘩啦啦地倒出好幾塊令牌來:“我進山海樓後是不是能和那些廢物不一樣?”
“就是他。”唐柏這時候開了口,“他的令牌全都是靠殺人搶來的。”
可怕的是秘境中并不是隻有一人如此,唐柏差一點就也被人下了手,拼死反擊才護住了自己的東西。活到這麼大,這是他第一次親自動手殺人,直到現在那感覺都讓他想吐。
聞厭輕輕挑眉。
周則先看了一眼聞厭,見人沒有反應,便自己對人道:“可以,你直接進内門。”
從秘境中出來後,還能留下來的人屈指可數,這才代表着擁有了正式踏入山海樓内的資格。
“唐柏兄你還好嗎?臉色看起來好糟糕。”一坐上進入樓中的飛舟,聞厭就端詳着唐柏的臉色,擔憂道。
“景明……”唐柏猶豫良久,終于問出口,“你殺過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