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樓主總懷疑我的身份……”他去看對方微垂着的專注眼神,笑了笑,問道,“是想在我身上看到誰?”
聞厭手一頓。
此言一出,賀峋看到人臉色瞬間變了。
翻天覆地的羞惱瞬間湧了上來,一口氣堵在心頭,最不願承認的事情被人直白地挑明,聞厭的嗓音近乎是尖利,怒極般喝道:“閉嘴!”
“聞樓主今日過來找我,是因為有人闖進了你的寝殿。可看你的意思,好像早就知道是誰。”
聞厭渾身氣血都在翻湧,可偏偏對方就是不遂他的意,還要令人厭惡地在耳邊不徐不疾道:“既然如此,聞樓主不如把這人告訴我,我也可以幫忙尋找,總比你執意要把我認作他人來得有用,對不對?”
……聞厭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般狼狽過。
他說不出口。
那人的名字隻适合寂靜無人時被他翻來覆去地咬碎在唇齒間,一旦訴之于口,聞厭就覺得自己輸得徹底。
他不敢承認自己對那人有一點點眷戀,哪怕隻是一點點,不然這十年間的怨恨與迷茫好像都成了他咎由自取。
可聞厭其實清晰無比地知道自己已經輸了。那人的占有欲強得可怕,他清楚,接受,默許,所以他見到自己滿身痕迹的瞬間就知道了是何人所為,再無第二個懷疑對象。
這份扭曲的默契橫亘了多年的時光也仍無改變。
他分明以為自己是不願意這樣的。
這一瞬間,聞厭感覺無力極了。
他看着眼前人,直覺這人或多或少有些問題,但他卻找不到任何切實的證據來印證自己的猜想,也說不出口再直白一些的質問。
一敗塗地。
聞厭壓下心中的失望,起身準備離開。
賀峋卻突然把人拉住,問道:“很冷嗎?”
聞厭這才驚覺兩人的距離有些過近了。
滿身不能現于人前的痕迹就隔着身上的一件大氅,對方看起來有些不解:“你熱得臉都紅了,為什麼還穿着?”
聞厭就見人要順手幫自己解開厚實的冬裝,連忙一把攔住:“你管我!”
賀峋能明顯感受到對方渾身一僵,盯着自己的眼神高度緊張,臉上閃過幾分羞惱,随後終于反應過來,猛地甩袖離開。
隻要再逼近一步,聞厭或許就能找到他此行的答案。但他還是走了。
走得頭也不回,像是落荒而逃。
欺負人的機會千載難逢,可賀峋看到了那人臨走前通紅的眼尾,讓他破天荒地起了一點點恻隐之心。
賀峋低聲笑道:“罷了,反正也沒多久了。”
……
聞厭今天一整日都把時間花在了排查這件事情上。
要周則找來的人都一一盤問過了,仍舊一無所獲。
轉眼又是日暮,周則勸說聞厭要不先在其他地方另辟一個臨時的寝宮,等查清楚後再搬回來。
聞厭卻不信邪,偏要繼續留在自己的寝殿中。
他待在窗邊小榻上,沒打算睡,專門留意晚間有何異常動靜,還拿着卷書冊,歪在榻上翻看着,用以打發時間。
看着看着,腦子卻不聽使喚地有些遲鈍,殿中燈火偶爾的跳動都像帶着催眠效果,最終頭一歪,睡倒在榻上。
角落裡的香爐兀自散發着淺淡幽香,讓榻上的身影可以沉浸在黑甜睡夢中,一如每一個尋常的夜晚。
再次醒來時,聞厭看着明媚的天光愣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
不詳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他顧不上睡得亂糟糟的衣衫,第一時間就撲到銅鏡前。
看清鏡子中自己的刹那,聞厭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滿身的吻痕指印不增反減,以極其強烈的方式彰顯着存在感。
然而最明顯的還是脖子上那圈青紫掐痕。
淤青印在白皙細膩的皮膚上,透出驚心動魄的猙獰。
隻差一點,就可以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