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雞皮和烤雞一樣,特别好吃。和我小時候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樣!”他興奮地說。
小壽壽倒是因為端莊的吃法。明明先上菜的他,在尚都吃了一半的時候,還在小塊小塊地撕着雞胸肉。
“說來也奇怪,以前吃這東西覺得特别好吃,沒得吃了還想吃這玩意兒。這會兒真的吃到了反倒覺得沒那時那種味道了。外面那種炸雞粉裹了幾斤重,可一點都不裹粉好像炸出來又有些柴,鎖不住肉汁。”小壽壽不愧是老饕,都是我做這菜時最擔心的點。
不過忠先生喝了口黃酒後說:“不過飲食這東西也和心境有關吧?老底子大家都窮,在外面吃個肉菜都是件覺得浪費的事,沒什麼好慶祝的,誰敢沒事去鹵味店買上一隻炸雞?不像現在,人忙得整天隻能吃外賣,這種重油重鹽的東西吃多了,自然會覺得沒那麼香了。”
“心境嗎?也是。”耽雨一邊掰着雞翅一邊說,“以前這種好東西哪舍得吃獨食?肯定還有人陪着吧?那時陪小壽壽的那個人是誰?”
小壽壽害羞地笑了笑,做了個讓他别鬧的手勢。
“你覺得怎麼樣?”尚畢竟是這群人裡最期待這道菜的人,我忍不住想知道他吃過的味道。
“我覺得……雖然沒有一直想念的那麼好吃。但就是小時候的那種味道。”
果然是這樣啊,看來這菜單還是得有所保留了。體積這麼大的設備,放在這兒也的确是不怎麼方便。
“我一直想要找的就是這個味道。”他忽然又說,“說實在的,最近這一年我都想嘗嘗這味道。炸雞這種東西得用大鍋得用不少的油,自己家裡不可能做得像炸雞店那麼好吃。但現在的炸雞店為了賣相好什麼都裹上一層厚厚的粉,甚至裹到裡層的粉都沒炸熟。哪怕最近忽然間開了好多中式炸雞店,說是薄粉薄粉還是很厚,現在看來原來不用一點粉真的也還差點味道啊。不過我也明白過來,吃一樣東西品嘗味道更重要的原來是意義。”
“這話又怎麼說?”忠先生抿着黃酒的回味問到。
“其實我這一年來苦苦尋找這一味道原來是因為我的母親。就像你們說的那樣,小時候去鹵味店買趟吃的對普通人來說不是件簡單的事,像這種高油的東西孩子自然會迷上。我也知道家裡是什麼條件,媽媽卻在我每次考出雙百分後一定要給我買些東西獎勵我。我最喜歡吃的就是炸雞,在那個年代這種炸雞就是家裡做不出的美味。我也是個不孝順的孩子吧?人家在父母走後最想吃的就是他們親手做的每道菜,但我想念的卻是外面的飯菜。”
“畢竟那也是媽媽親手買來的嘛,也算是隻有媽媽才會給到的味道。”
“不過看不出來呢,你明明年紀還這麼輕。”
“可不是,去年傳染病正盛的時候母親也害病了。老人節省慣了,就算有醫保,一點小病去醫院檢查配點藥就是三五百,也不是什麼輕的負擔。染上了病的父母不願去醫院裡看,我在城裡上班也沒法不停地死勸。可那病在老人身上發病很快,就這樣任由着發展到了重病才不得不住院。可當時的醫院人山人海,醫生根本就看不過來。好不容易托了人找到了關系,可那時已經來不及了。當我聽到消息回老家的時候,能做的就隻有給她辦後事。”
店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聽完了他的故事沒有人敢再說話。
見到氣氛變成這副模樣,尚趕緊說:“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都已經過去了…… ”
他本想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來安慰聽衆的心吧,可話說了一半就沒了力氣。瞬間軟弱下來的聲音,反而讓氣氛變得更沉重了。
“别擔心,這種事兒哪有這麼容易釋懷的?”小壽壽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到。
“對了,你爺爺不也是剛走沒多久嗎?”
耽雨聽後笑了笑說:“嗯,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釋懷的。說來前陣子被那孩子拉着去外面爬山,沒想到那山上的兒童公園還在。想起來我小時候家裡條件也不好,小學第一次考了雙百分後,爺爺帶着我去過一次那次兒童公園。花上一百塊錢在那個年代可是巨款。我雖然第一次玩得這麼開心,但之後也沒敢再提過一次想去兒童公園。而今坐在那個現在孩子看起來很無聊的小火車上的時候,我才明白過來。我們總是想對去世的親人感到遺憾,總覺得自己對他沒有盡到這沒有做到那兒,總是想重新經曆一次和他在一起快樂的日子,總是想着用時間去釋懷自己對他的感情。可其實并沒有這個必要,家人就是家人,家人就算走了也是你的家人。你根本就沒必要去追尋這些事,你之所以會滿是想念,是因為他們雖然人走了,其實一直都陪伴在你身邊。”
“不愧是老師,說話就是有文采。”
忠先生給他隔空敬了一杯酒,我轉過頭來看默不作聲的尚。臉上剛擦幹了淚花的尚,拿起了僅剩的雞腿,一整個塞到了自己的嘴裡。鼓鼓囊囊的臉蛋漸漸小下來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我又忍不住轉頭看向那機器來。這台機器看來是不能放倉庫了,可這廚房就這麼點大,該安排在哪裡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