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日夜交替。轉眼,冬至到了。天光未亮,一道敏捷身影飛出,朝魔窟外的古樹林而去。
陽光一點點照亮青磚瓦面,幾片枯葉随風飄落。後院,一間廂房走出一人,正是蠶婆婆,她面帶笑意,走往廚房。
忙了一上午,蠶婆婆将包好的餃子煮了,又炒了幾個菜,想着阿婧也該回來了,便走到院裡看看,卻是看見碎星飛來。
少年緩緩落地,手中提着一斤豬肉排骨。
見到他,蠶婆婆氣道:“臭小子,當你今日不來呢!”
“不會不來。”碎星口吻清冷,提着東西徑自進了廚屋。他仍是一身紅,穿着比之蠶婆婆的棉衣,确顯得單薄了。
蠶婆婆在後看着,跟着進了門,當碎星放下排骨,她絮叨出聲,“天冷了,你怎還穿這樣少?”
拿了布巾擦過手,碎星走到桌邊,拉開一張椅子坐了,“婆婆忘了,我是習武之人,無礙。”
“确是,老糊塗了。”蠶婆婆歎道,看碎星要拿筷子吃菜,忙上前兩步,拍他手背一記,“等阿婧回再吃!”
碎星看蠶婆婆一眼,眸中情緒不明,倒是聽話地擱下竹箸,問了聲,“去哪了?”
“回去了。”蠶婆婆未多言,碎星颔首,領會了意思。冬至常是家人團圓之日,阿婧該是回去祭奠她的家人。
人既來了,不能幹等着。蠶婆婆舀了一碗羊肉湯,碎星便安靜的喝。
大約一刻鐘後,阿婧回來。一進門,她就火急火燎地拿過面盆,直讓蠶婆婆驚訝不已,從座上起來,“怎麼了,小阿婧?”
“沒事啊,婆婆。”這麼說着,阿婧還是手腳不停,面盆裝滿水後,她視線往屋裡看了看,這才注意到喝湯的碎星,目光與之對視一瞬,她跺跺腳,轉身,出了屋。
經過小門,阿婧跑到樹林裡,尋了一棵樹腰足夠遮擋自己的樹,她放下面盆,蹲下,取了鐵皮面具,低頭,注視水中倒映的姑娘。
額頭正中一個膿包,左右臉頰各幾個紅點,下巴上亦有。
看着這樣有點吓人的臉蛋,阿婧急了,嘀咕,“我不會毀容吧?”越看越覺膿包刺眼,她正要上手抓,卻聽上方有人說,“毀了容,戴面具不是更好?”
阿婧立刻捂臉,仰頭,瞪向立于樹幹的少年,想了想,笑眯眯道:“我知道了,原來你整日戴着面具,便是因為毀了容。”
碎星視線往下瞥了瞥,“自己難看,莫冤旁人。”
“我怎麼難看了,你才難看!”阿婧撒開手,氣得大喊。
為了鍛煉體力,她好多日沒有按時休息,也沒注意自己的臉。今天很早起床回村,到家人墓前說了會話,又去後山田裡轉了轉,不想經過河邊時,瞥見面具上的挖痕處有個凸起。
為了趕回,阿婧沒有細看,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隻覺得隐隐有點癢。這會看了,她是真吓到了。
莫不是,以後真得戴着這個破面具,不能取下嗎?
見阿婧眼圈紅了,碎星換了說辭,“不會毀容。”
“……真的?”阿婧擡起眼,有點不相信。
碎星點頭,補了句,“但難看是真的。”
“……”
“婆婆在找你,回去。”
“噢。對哈,婆婆應有辦法的。”阿婧倏然醒悟,她撿起面具,沒再戴上,隻别在腰間,然後昂起腦袋,“就讓你看,吓死你!”
話落,她直沖碎星飛去。
然後,阿婧整個人被一股氣流阻隔在半米以外,身子騰空飄着,她右手擋于身前,炯炯有神的眼盯着碎星,哼了哼,“我倒要看看你這面具下到底什麼模樣!”
随即,她甩了袖口,左手兩指一彈,一枚石釘飛出,勢如破竹,竟是直直沖破氣流,轉眼,好似要擊碎面具。
刹那間,碎星一躍而起,停在另一棵樹上。
他避開了攻擊。
但這也是阿婧第一次幾乎達到目的,讓碎星選擇避讓。她沒再進攻,落地後,對着那道身影,拍了拍手,而後,端起面盆,跑進了後院。
望着離去的身影,碎星平靜的眼底仿佛閃過一絲光芒,他眨了眨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
坐在蠶婆婆房裡,阿婧有點沮喪的看着慈祥婦人,“婆婆,真的可以治好嗎?會不會留疤?”
她還記得,自己的脖子上,不知何時長了個像莺桃的胎記,饒是形狀好看,她也不甚歡喜。
蠶婆婆搗着草藥,笑了。到底是個小姑娘,難免在意容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