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空氣很涼，在帳篷裡即使有保暖物依然讓人手腳蜷縮。覺淺的肖甯在涼意中醒來時天色還是暗的，再睡不着了，他便裹緊沖鋒衣走出了帳篷。

早上的山裡幽靜深沉，肖甯縮着脖子沿着來時的小路慢慢地走着。走過平坦的居住區後，肖甯有些猶豫該忘哪裡走時，聽到身後傳來木質物摩擦撞擊的聲音，回頭一看是小天。看着肖甯，手上抱着原本挂在牆上的尤克裡裡。

“小天。”肖甯叫他的名字，折返幾步回去，“你怎麼在這？怎麼不睡覺？”

“我怕你有危險。”

“我沒事，快回去睡覺吧。”

小天搖搖頭，問：“你要去哪？”

肖甯有些茫然地搖頭，回答：“我也不知道。”

“那，你要不要去看日出？我帶你去。”

“好。”

小天帶着肖甯爬上了一處山坡，此時天色已經開始發亮。肖甯和小天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等待着太陽的降臨。

肖甯看了看盯着遠處的小天，說：“這把尤克裡裡很漂亮。”

“嗯。我姐姐很喜歡。”

“這是姐姐的嗎？”

“嗯，是之前一個支教老師送給她的。”

肖甯想起照片上那個紮着馬尾的小姑娘，試探性地問：“那姐姐不在家嗎？我沒有看到她。”

小天指了指太陽升起的方向，說：“她去外地打工了。她說那地方很遠很遠。”

“能借我一下嗎？”肖甯指了指小天手裡的尤克裡裡。

“嗯。”

肖甯試了試弦，琴音偏了很多，應該許久沒用過了。他稍微調試，彈了一段小星星。

“姐姐也彈過這個。不過沒有老師你彈的好，她說她還在學，以後會彈好的。”

“姐姐多久能回來一次？”

“不知道。”小天眼神暗淡，“從走了就沒有回來，她說太遠了，回來要花很多錢。”

肖甯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低下頭嗯了一聲。

“校長說，”小天看着逐漸發紅的天際，躲了一夜貓貓的太陽安耐不住，馬上要探出頭來。“可能等我上大學的時候，她就回來了。”

“大學啊……”

“出來了，”小天突然提高了聲音提醒走神的肖甯，“太陽。”

結束三天兩夜的拍攝，回程的路上，肖甯詢問了小天姐姐的情況，卻得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拍攝内容的導演聽到後皺起了眉頭：“小天的姐姐啊？小天跟你說姐姐的事情了？”

“嗯，小天說出去打工了，要，很久才能回來，說是大學。我想我可以資助小天，帶他去一趟姐姐那……”

“不可能的，肖甯。”導演打斷他的話，歎口氣，“小天的姐姐沒了。”

“什麼？那怎麼……”

“校長跟我們說的，出去打工的時候在外面出了車禍，救治不及時，沒了。”

“小天……”

“小天太小，奶奶又這麼大年紀，校長沒忍心告訴，一直瞞着，想等他長大一點，慢慢告訴他。”

導演還在說着太可惜一類的話，肖甯卻再也沒聽進去，他想起早上看日出時小天的話。

“老師，他們，就是同學們，他們都說，你像天使一樣……”

“你們才是天使。”

小天看着紅彤彤的太陽，說：“姐姐是天使，因為她住在天堂。”

當時肖甯以為姐姐跟小天說過她是在一個天堂一樣的城市，此時想來也許是另一層更直接的意思。

肖甯的視線越過回頭說話的導演，擋風玻璃外的天空陰沉着，好似一場風暴即将來臨。

他悠悠地開口：“也許，小天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