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小甯？”宮默問。

心悸還沒有完全消退，肖甯強扯嘴角，說：“沒事。哥，我沒事。”

馮粵和付雲凱趕過來，他們從監視器裡看到了肖甯的不對勁，關切地詢問。

顧時與在不遠處看着這邊，肖甯的臉蒼白無血色，他看起來在回應着每個人的關心，但顧時與分明從他的神情中看到了疏離，他拒絕着别人的熱情和友善。

“肖甯的身體不太舒服，給各位老師造成麻煩很不好意思。”

付雲凱周到地向現場的工作人員緻歉，“肖甯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我帶他去旁邊稍微休息一下。老師們也都準備了很久，非常辛苦，我替我們藝人給大家買了飲料和糕點，不要嫌棄，勉強填填肚子。耽誤老師們的時間了哈。對不住對不住。”

說完立刻将肖甯拉到化妝間，對跟着過來的助理曉冬說：“快去最近的店裡買一些咖啡飲料和糕點送去給現場的工作人員。”

曉冬出門後，付雲凱才将肖甯安置在沙發上，問：“怎麼了，小甯，嘴都白了，不會真的低血糖吧？”

肖甯用手指按着突突的太陽穴，無聲地搖頭。

付雲凱歎口氣，拍拍他的頭，說：“哥知道你身體還沒恢複好，快休息一下，不用擔心工作，我去和導演商量，盡量不耽誤拍攝行程。”

肖甯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身體像置于綿軟的雲朵上，輕飄飄的，思緒渙散。

他聽到付雲凱輕聲關門聲，宮默趕來的腳步聲，他要進來但被付雲凱攔住的對話聲以及幾分鐘後不知是誰帶着猶豫的開門聲。開門的人并沒有進來，甚至呼吸都克制着不驚擾了自己，片刻後門又被關上。

等周身的空間歸于平靜，肖甯突然鼻頭發酸，眼睛裡有淚水的溫熱。

他發着狠将手背蹭過眼角，即便被揉搓地泛了紅也不在意，像是對自己的懲罰。那場車禍就像是一場噩夢，一個幻影，明明有人在這個世界消失了，但所有人都表現如常，世界好像沒有一絲絲的變化。而自己也好像一個叛徒，将那個最愛的哥哥獨自留在黑暗中，像一個懦夫一樣逃了回來，依然做着活生生的人，幸運地享受着現在擁有的一切，而這一切原本不該自己獨享。

肖甯像處于一半火焰一半冰川的地獄，身體浮在雲端，腳上卻挂着千斤重的巨石，兩處拉扯着要将他撕碎。他愧疚焦躁卻又無恥地貪戀，貪戀活着的滋味。這貪戀讓他厭惡着自己，苟且偷生。

咔哒——

化妝間的門被打開，随之而來的是一聲驚呼：“呀，誰放的水瓶啊！”

肖甯身體猛一哆嗦睜開眼，化妝師老師的小助理正站在門口彎腰撿東西。

她擡起頭看到沙發上的肖甯正盯着自己，呼之欲出的驚呼聲被她的手悶住，在口腔裡打了個轉才艱難地咽回去。

“肖，肖老師。”她站起身子，用疑惑地眼神瞄着肖甯，“您怎麼在這啊？ TiTi老師讓我來拿點東西。”

“沒事，我休息一下。”肖甯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肖老師！”小助理叫住肖甯，“這是我剛才在門口地上拿的水，這是給您的嗎？”

肖甯看着她遞過來的礦泉水，說：“你如果渴了就喝吧。”

肖甯剛走到拍攝場地的一角，就看到一輛行駛中的摩托車側翻在地，發出巨大的金屬撞擊的聲音。車上的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因為沖擊力被甩出近一米遠。

“cut！OK！”

馮粵滿意地朝鏡頭前的人豎起大拇指，周邊的人一窩蜂走上前去。

付雲凱沖在最前頭，他将摔在地上的人扶起來，拍拍他身上的土，埋怨到：“用得着這麼拼命？你要是摔個好歹，道你也别出了。”說着幫着取下安全帽，肖甯這才知道那人是顧時與。

“沒事，哥。”顧時與有些疲憊地拍拍手上的塵土，雖然戴了防護工具，但因為與地面的摩擦，手部胳膊處還是刮蹭出了血，透着衣服滲出來。

“算了，新人努力點也好，貼個敬業标簽對你有利。”付雲凱招手讓人過來幫忙處理。

顧時與拿過他手裡的礦泉水說：“哥，不用。小傷，我自己來。”

他略走到暗處，解開手上和手臂上的防護套，将水倒在破損的皮膚上，用手抹去殘留的血水，重新将衣服穿戴好。一系列動作過程中，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但在擡頭看到肖甯正出神地盯着自己時，神色竟慌張起來，尴尬不知所措。

肖甯突然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一樣，别過臉走開。

顧時與愣在原地，正恍惚間，付雲凱拍了他的肩膀說：“時與，剛才忘跟你說了，拍攝的時候你手機一直震動，我看都是一個人的來電。你快看着回個，别有什麼急事。”

顧時與接過手機，十個未接來電，兩條微信，都是李岩的。

——小魚 看到回電話——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