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悉見桑榆對着他無話不說,竟然也不嫌煩,他隻當自己給桑榆提供了一個發洩的渠道,保證對方不會像原劇情中一樣在沉默中無處訴說。
同時他也會擔心自己這種無聲的縱容會讓桑榆得寸進尺,不慎影響了學習。
後來他經過幾天的觀察之後,發現自己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桑榆自己也有分寸,不會在上課或者自習時聯系他。
梁悉對此頗感欣慰。
返校後的一段時間都很平靜,梁悉不用每天晚上陪着桑榆散步,到校門口坐上車就能回家了,而桑榆在徐女士有意的安排下更是如此,雖是方便了許多,但他到底失去了跟梁悉之間唯一相見的機會,心裡不免有些悶悶不樂。
他的底線一低再低,已經到達跟梁悉産生眼神交流就很滿足的地步了。後來他從中漸漸找到了樂趣,走廊上擦肩而過時屬于兩個人的秘而不宣竟然更讓他血液沸騰。
他覺得自己逐漸成了一個變态,居然喜歡上了這種在人群中“偷情”的感覺。
至于梁悉卻是沒有他這麼好的心态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國慶節返校之後,他們的複習強度就增大了許多,他原先就對此應接不暇,這會兒在教室裡更是上課上得焦頭爛額,人都差點學麻木了,自然就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其他的事。
他如此焦慮,是因為這個月的月考馬上要來了。
那個日子越接近,梁悉就越着急,心情平和的人反而變成了桑榆,他每天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心态極度良好,看得梁悉都要嫉妒了。
但桑榆又怎麼會察覺不到他的異常,他沉思片刻,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到了正式考試的那一天早上,九班的課代表像平常一樣從辦公室搬來一摞練習冊,一組一組地發放學生們手中。
梁悉坐在最後一排,反而成了最輕松的,隻管那本練習冊傳到他手裡就好了。
拿到自己的練習冊後,他習慣性地想要翻閱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又得了滿頁的紅叉,可這一回卻有所不同,當然不是因為他的作業寫的不錯,而是因為練習冊裡面夾着一張淡藍色的便利貼。
梁悉有些意外,看清便利貼上寫的字後,他便更驚訝了。
上面隻工工整整地寫了一句話。
【加油,相信你會有進步的!】
除此之外,便利貼底下還有一個簡陋的笑臉,笑得十分張揚。
雖然便利貼上沒有署名,但字體卻很熟悉,梁悉在筆記本上看了這麼多遍的字,又豈會認不出來?
有的人總會不經意間地搞個小驚喜。
他想都沒想,也不管桑榆現在有沒有空看手機,當即在桌子底下偷偷摸摸地發了條信息過去。
【你是怎麼把便利貼夾進我作業裡的?】
桑榆暫時沒有回複,應該是在利用考試前的最後一點時間臨時複習,梁悉見狀也不着急,畢竟對方總會看見的。
最後梁悉帶着這張便利貼去了考場,好像帶了這個“吉祥物”,他就能真的像桑榆所說的那樣,有一點小小的進步。
考場是随機安排的,梁悉一走進去就看到了兩三個眼熟的面孔,正是跟他一個班的同學。
他沒怎麼在意,繼續低着頭仔細地尋找和自己的号碼對得上的座位,巧合的是這個座位也在最後一排的角落。
他舒了一口氣,安全感瞬間爆棚。
坐下之後,梁悉一邊等着監考老師發卷子,一邊百無聊賴地把玩着那張便利貼,但漸漸的他覺得有些不對頭,不知是不是他太自戀了,他總覺得坐在隔壁桌的那個女生在偷看自己。
他用餘光小心地瞥了一眼,發現那女生甚至連頭都朝他這個方向半偏着,對方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有多少破綻,自以為自己偷看的動作做得很隐蔽。
懷疑一旦産生,梁悉心裡就總是很在意這件事,他很想回過頭瞄一眼,但他又改不了容易尴尬的壞毛病。
明明是被偷看的人,他卻反而開始腳趾抓地,還在心裡拜托人家不要再看他了。
一生都在尴尬的梁悉同學在這幾分鐘内簡直如芒在背,後來卷子發了下來,他這一排多了一張,而隔壁女生那一排又正好少了一張,他就借着遞卷子的功夫,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對方,卻正好跟人家對視上了。
是一個面熟的女生,梁悉很快就認了出來。
女生是他們班的同學,但他跟對方基本沒有交集,現在跟人家對上了視線,也隻笑了一下權當打了個招呼。
剛剛梁悉還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妥,才會讓人家一直盯着看,現在想來,女生應該隻是想看在同班同學的份上打個招呼而已,畢竟在陌生的考場和陌生的人群裡,看到同班的人總會感到親切一些,即使梁悉在班上的人緣很一般,對方也不會太在意就是了。
隻是他剛剛一直不轉頭,女生便也不好打招呼,貿然開口也覺得不妥。
不過是兩個習慣性尴尬的人恰巧碰到一起罷了。
梁悉暗暗抹了一把汗,開始責怪今天穿在身上的校服,如果不是穿得一樣,也不至于現在才把人認出來,還一直梗着脖子不轉頭。
他在試卷上填寫姓名和學号時,就默默腦補了一通有的沒的,看到題目之後,這才靜下心來開始作答。
語文這個科目本就重在積累,梁悉也沒指望自己能提高多少分,能比以前多個十五分都算老天開了眼了,他寫着寫着,心态逐漸平穩,兩個半小時下來,也算中規中矩。
他們的課桌尺寸考慮了大部分學生的身高,也适用于大部分人。但對梁悉來說,這套桌椅就着實有點低矮了,他本就身高腿長,安安分分地坐了這麼久,老早就按捺不住自己,後面鈴聲一響、試卷一收,他就率先起身了。
剛剛偷看梁悉的女生就走在前面,梁悉瞧着她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對她的那種熟悉似乎大于對同班同學的那種“眼熟”。
後來當他用胳膊夾着文具袋走出考場時,他終于用生鏽的腦袋瓜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覺得了。
原主之前跟他有過交集,因為她好像就是那個給桑榆寫同人小說的女生,好像叫……夏書雲?
這也是難得的能被原主記住的一個名字了。
但梁悉想起有關小說的那件事後,頭皮又是一麻。
他原先還對原主和夏書雲産生交集而感到奇怪,後來通過原主的那部分記憶才知道,原來他們本身沒有交集,隻是原主恰巧撿到了夏書雲丢失的寫着小說的筆記本而已。
他撿到後也沒有立刻還給人家,反而津津有味地把那同人小說給看完了,就在閱讀的過程中,他做了一個害人害己的決定。
而桑榆至今還不知道,他以為的“絕美愛情”隻是原主利用同人小說為他量身打造的一個騙局,他也不知道原主施加在他身上的那些追求手段隻是拙劣的模仿。
可現在桑榆明顯對原主……不,對他情根深種,要是讓他知道了……
梁悉一路都在歎氣,他自以為自己對原來的劇情發展了如指掌,殊不知前面還有更讓人無法解釋的東西在等着他。
這是原主留給他的一顆炸彈,威力難以想象,他隻希望能埋多久就埋多久,最好永遠不要爆炸,不然他都不敢想象桑榆得知真相之後的表情。
回到九班教室後,梁悉越想這件事就越覺得不太妥當,他不停地用眼角餘光瞥一眼夏書雲的背影,簡直抓心撓肺。
怎麼辦?
現在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把那同人小說從作者本人手裡要過來,讓那個危險因素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才是最讓人安心的,但他跟人家本就不熟悉,他能拿什麼理由說服對方?
梁悉猶豫了半天都沒有想到怎麼跟人家開口,更何況現在教室裡全是來回走動的同學,他也不敢大搖大擺地去找夏書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