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桑榆在一衆老師或詫異或震驚的目光下,隻能低頭不語。他知道徐女士隻是在通知他,而并非商量。
那一瞬間前所未有的反感席卷了他,讓他恨不得立刻出口反駁,奮起反抗徐女士的強勢與專制。
他是絕對不能被困在家裡的,否則直到明年六月高考結束之前他都要生活在徐女士的監視之下,還極有可能再也見不到梁悉了。
桑榆咬緊牙關,脖子邊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可當他聽到徐女士接下來的話時,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淋下,他的一腔怒火頓時熄了下來。
“也不知道你身邊那個不正經的混混是哪個班的,真該把他家長叫過來問問他家是怎麼教育的孩子。”
與此同時,徐女士暗含深意的眼神落在桑榆的臉上,讓桑榆不敢輕易開口。
冷汗悄然爬上了他的背部。
他不是傻子,當然能聽出來徐女士對他最後的警告,她是在告訴他,如果他不聽話,那與他關系親密的梁悉必然也讨不到好。
桑榆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他不能把梁悉也拖下水。
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幫他了,哪怕老師們覺得徐女士的做法不太合适,或多或少地勸了幾句,他們也一樣無法左右監護人的決定。
現在看來,他回家自學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了,但他無論如何都要最後再跟梁悉見一面。
在辦公室的這幾十分鐘分外漫長,當下課鈴響起來時,徐女士正在辦理手續,而桑榆已經以“上廁所”為借口,溜出了辦公室。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這短暫的幾分鐘内見到梁悉,哪怕僅僅是抱着嘗試的心态,他也要費勁吧啦地争取個機會。
好在上天還是對他施舍了一點善心,跟心有靈犀似的,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走到走廊,互相看到了對方。
“怎麼辦啊,梁哥,以後都見不到你了。”桑榆把頭靠在梁悉的肩膀上,額頭緊貼着梁悉脖頸處的皮膚,姿勢很親密,但聲音卻委屈又低落。
其實他早就已經接受居家自學的結果了,隻是在梁悉面前,他會習慣性地撒嬌扮可憐,好讓梁悉多心疼心疼他。
梁悉的心髒果然如他所願地軟了一下,他伸出手掌,按在桑榆的背上拍了拍,同時又微微側頭,想借這個動作看一看桑榆的神情,可桑榆挨得太近,他視線受阻,看不清晰,反倒是下巴碰到了對方的額頭,一片溫熱。
“沒關系的,我會去見你。”他悄聲安慰道。
桑榆不說話了,一張臉埋得更深,整個人都嵌進了梁悉的懷抱裡,他現在的心情就像臨刑前一晚的犯人,隻想珍惜最後的時光向心愛的人讨一個最後的擁抱。
隔間裡寂靜無聲,但外面卻熱鬧非凡,男生也一樣喜歡紮堆,上個廁所都要三五成群的,鬧哄哄的一片。偶爾有男生說了一句葷話,引起周圍一衆男生紛紛大笑,那場面更是鬧騰。
而兩人就在這種氛圍下,抱了不知道有多久,久到他們的腿開始發酸,久到外面的聲音漸漸消失,久到上課鈴突兀地響起,他們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彼此。
桑榆的口袋裡傳來了輕微的震動聲,他知道一定是徐女士在催促他,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連拿出手機的欲望都沒有。
他沒有任何動作,反而是梁悉把手機從他的口袋裡掏了出來,摁亮了屏幕,下一秒,徐女士發來的信息内容暴露無遺,全都展示在梁悉的眼前。
梁悉看着那些壓迫感極強的話,心裡的反感幾乎是更上一層樓,他通過屏幕,聯想到印象中作風冷硬的徐女士,最後又冷不丁地想起了某一件事,一件難以啟齒卻可以被他利用的來達成目的的一件事。
隻是……
他看了一眼依舊一臉失落的桑榆,突然問道:“你恨你的母親嗎?在乎你現在的家庭嗎?”
桑榆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露出詫異又不解的表情,“你怎麼會這麼問?”
“桑榆,回答我就好了。”梁悉出乎預料地認真起來,好像桑榆的答案對他很重要似的。
桑榆沉默地扣着指甲,不知過了多久,還是說出了那個隐藏在心中已久的答案,“不恨,也不在乎。”
“我明白了。”梁悉點點頭,又不放心地再次确認了一遍,“如果現在有一個辦法能解除你的困境,但代價是失去你的父母、你的家庭,你會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