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曲子不好聽嗎?”
素衣男子起身離開窗邊,坐在他們對面,慢悠悠地問道。
離得近了,他的臉看起來便更加出色,就像話本中所描述的神仙人物,在人間是難得一見的,他那神色卻又透着幾分天真,更像不染塵俗、不懂世情的仙人,任誰見了都要放下戒心,對他真誠以待。
可惜喻世子沒有,他勾起一邊唇角,冷笑了一聲。
“好聽!”唐绫連忙給人家面子,邊說邊在喻尺夜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讓他也給個面子。
練清竹看着他,仍在等着他的答案。
喻尺夜隻會更加厭煩,心道裝什麼裝,你這小白臉模樣也就騙騙單純的小姑娘,他道:“我為人粗鄙,聽不懂琴音。”
其實他自小在樂安侯府耳濡目染,不可能不懂。
練清竹:“多聽幾遍就懂了。”
喻尺夜:“我跟你很熟嗎?”
“小夜!”唐绫小聲叫他,想讓他别這麼無禮。
練清竹并不介意,微微笑道:“是不熟,鄙姓練,名清竹,可以問一問你的名字嗎?”
喻尺夜皺了下眉,他有點搞不懂這個人,一般情況下若是察覺到人家對自己的不喜歡都會主動遠離,這人就跟感覺不到似的,照樣一派友好之态,要麼臉皮厚,要麼就太蠢。
讓人不好招架。
見他僵着臉不說話,練清竹指了下窗口:“方才我在看長街風光,看到你騎馬過來,恰似江河倒映天空赤雲,潇灑生動,如同畫中人。”
喻尺夜:“……”他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唐绫“啊”了一聲,也沒有明白琴師這個莫名其妙形容的用意。
練清竹微微歪了下腦袋,看着喻尺夜,真誠道:“我很喜歡。”
喻尺夜僵住。
打破尴尬僵局的是長平郡王,他端着酒杯過來:“尺夜,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說一聲,若早知道你在家,我便去找你喝酒了。”
又看到練清竹:“練公子,今次小王真是受寵若驚,能親耳聆聽您的琴聲真是三生有幸了。”
練清竹淡淡“嗯”了一聲,坐回長琴面前。
長平郡王有點尴尬了,哈哈笑了笑,又轉去了别的賓客那邊。
琴師沒有再奏琴,隻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琴弦,他的神色沒什麼變化,可是不笑的時候身上莫名籠了一層冷意。
“你今天怎麼了?你以前對人不是這樣的啊?”唐绫道。
喻尺夜:“心情不好。”
“遷怒啊。”
喻尺夜:“西成六州打了敗仗,帝都裡卻還是這般紙醉金迷,看不慣。”
唐绫愣了愣。
喻尺夜看向她:“你不是身體不适?”
“啊……我就是怕你笑話我。人的喜好總會發生點變化,我近來愛好聽琴了嘛。”唐绫小聲道,“戰事敗了,我又不能去做什麼。”
“我不是怪你。”喻尺夜歎了口氣,又道,“是愛好聽琴,還是喜歡彈琴的人?”
唐绫臉一紅:“練公子的琴技天下無雙,你不在帝都不知道,現下沒有人不喜歡他的琴的。”
喻尺夜:“你喜歡他這樣的人?”
“說什麼呢?”唐绫不由提高了聲音,又連忙壓了下去,“我跟别人一樣,就是有點喜歡他長得好看還多才多藝,但不是那種心思,再說有那種心思也沒用,練公子又不能娶妻。”
什麼意思?
喻尺夜感覺自己半年多沒回帝都就完全理解不了這裡的人和事了,這個練清竹究竟是哪裡冒出來的?琴師為什麼就不能娶妻?
他不由自主往窗邊看了一眼,看到了琴師稍顯落寞的側顔。
琴師看的是窗外的繁華夜景。
喻尺夜跟着看過去,從夜景中察覺到了一抹戾氣。
練清竹眼睫微動,餘光注意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彈了一下劍柄,長劍出鞘,赤光自眼前一閃而過,男人已經躍出窗口迎向了暗夜中的冷光。
千裡乘風樓裡沒人反應的過來,隻有唐绫後知後覺尖叫了一聲。
那點戾氣極為隐秘,幾不可察,喻尺夜一劍劈過去,讓它露出了行迹,暗夜中的刀客驚詫道:“星河劍?!”
他的目标并不是喻世子。
喻尺夜沒管那麼多,既然已經交上手了,就沒有收手後退的道理,畢竟那點“戾氣”很蹊跷,他将星河劍式肆意舞出,劍光之下沒有絲毫漏洞。
過招片刻心裡便對對方的身份有了猜測,他在星河谷學藝數年,對江湖各路人物都有所了解,而這個刀客的刀卻極為陌生,又分外詭邪霸道,應當是出自于冰禅教。
當世武道四大宗門,星河谷,明心宗,神祇宗,以及魔門冰禅教。
冰禅教遠在南疆,教中弟子很少在北方活動,現身于帝都之中很是奇怪。喻尺夜還在思考,忽而聽到一聲笛音,笛聲入耳,他的氣息一滞,手中的劍也慢了三分。
音攻!
此功又名束音成器,真氣灌注于曲樂之中,一旦有成,會比刀劍更為鋒利。
看來不止一個人。
那笛音擾亂着他的心神,想要壓制他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