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清竹道:“想四處看看,上回是為了抓奸.細,風景卻沒有認真看。”
喻尺夜便帶着他看風景。
兩人登上了練清竹與殷夢何決戰的那處峰頂,那裡已經不屬于星河谷,極目遠眺,入目是連綿不盡的山巒雲霧。
練清竹坐在蒼松下撫着修好的琴,喻尺夜則迎着山風舞劍,劍意融彙于天地之間,又盡數歸屬于心海,再沒有比這更滿足的時刻。
樂聲在耳邊缭繞,喻尺夜彈了一下劍身,看向練清竹:“手疼不疼?”
“不疼,興緻來了不撫琴才難受。”
“是新曲嗎?”
“嗯,可還入耳?”
“好聽,似乎比你平時的曲子更溫柔一些。”喻尺夜想要找到一些合适的形容,然後發現自己文采有限,便笑道,“聽着心都要軟了。”
“此曲還未完成,尚缺一些靈感。”
“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地方?”
“嗯……或許隻能是你才行。”
喻尺夜背劍在身後,彎腰擡起他的臉,輕輕印上一吻,道:“請說。”
練清竹道:“陪着我。”
喻尺夜帶着他在山野間漫步,練公子雖是怕熱,體力卻是毋庸置疑的,抱琴跟着他走了半日氣息都沒有亂過,喻尺夜專挑一些林木濃郁的山路,可以遮擋住陽光,每遇到一處熟悉之處,便會跟練清竹說起他少時在這裡耍玩的趣事。
“前面有一條溪澗,我們師兄弟經常跑過來捉魚,捉回去烤着一塊兒吃。”喻尺夜道,“别看我師父威嚴赫赫,他烹魚的手藝特别好,現在是忙,等下回過來我就求他下廚做魚,給你嘗嘗。”
綠藤翠葉拂開,眼前現出一條溪流,水聲潺潺,水流清澈,蜷在山林隐蔽處,卻也少不了陽光穿越縫隙而來,靜美如畫卷。
林鳥脆鳴,頗得野趣,練清竹閉眸聽了一會兒,又盯向前方年輕男子的背影。
“這些陽光應該不礙事吧?你……”喻尺夜話說到一半,身後之人貼了過來。
練清竹一手摟.住他的腰,另一手抱着長琴,手指在琴弦上撥了兩下。
铮铮琴鳴之中,他說:“我知道怎麼作完這首曲子了。”
喻尺夜看着眼前的山溪美景,哭笑不得道:“要這樣嗎?”
撫琴的手從腰.間騰挪向上,在心口戳了一下。
又往上點了點他的喉.結,最後流連在他的唇.邊,如同琴曲一樣動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道:“你說呢?”
長琴被主人丢在了草地上,獨自享受着美景,它的主人則已經顧不上它了,忙着對另一個人輕攏慢撚抹複挑。
琴感覺自己被冷落了,從前其實它也不是最受寵的,因為主人做什麼事情都不太在意的樣子,隻有練功的時候比較專注,然後無聊的時候才會撫琴,就是這樣無心插柳就成了大家心目中的琴技天下無雙。
主人彈琴的技術的确是很好吧,人也會被彈出聲.音呢。
他的聲音很好聽嗎?會比琴音更好聽嗎?
主人好像特别喜歡。
琴不理解。
……
“這身衣裳也很好看,可惜沒有麒麟,是新衣嗎?”練清竹輕笑道,“不好意思啊,它碎了。”
喻尺夜:“别說話。”
練清竹的聲音卻反而更輕更溫柔了:“你好無禮,早上你不也說了很多話?并且還說得那麼讓人‘心驚肉跳’,怎麼換到你身上就不行了?”
喻尺夜憋了一口氣:“行。”
綠葉粗枝遮擋去了陽光,山雀在與同伴鳴唱。
此刻雖是沒有琴音,他們卻也能與雀鳴和上一曲靜好溫柔。
但是太慢悠悠了,喻少俠忍不住道:“你快點,這種時候就不要飄了吧。”
練清竹想了想:“是嫌不夠兇嗎?”
“練清竹!”
“我的确學不來世子爺的兇猛,不過……”練清竹悠然道,“卻可以帶你體驗據說神祇正心修到極限時的境界,如同登仙飛升、遨遊碧海,痛快非常。”
練公子的話不是亂說的,他會一一實踐。
……
這場交鋒略有些漫長,透過林葉縫隙來的日光都偏移了。
看似文弱實則力氣驚人的練公子将喻少俠扛起來,放進了溪水裡。
這麼來看他也不是不能力如千鈞,隻是喜好“慢悠悠”着來。
泡了一會兒,練清竹淌過水走到岸邊,将長琴放在膝上,撥了幾下琴弦。
喻尺夜挪了挪地方,一半泡在溪水裡,一半靠着溪岸的石頭,肩膀有些癢,他看了一眼,全是齒.痕。
練公子學東西的确很快,不久前他還是半懂半不懂的“天真”公子,如今對這類事已經頗得要領。
喻少俠心裡想:我也不能輸,下次得找補回來,你不是說兇猛嗎?那就更兇猛些。
岸上的人正彈奏着曲子,喻尺夜完全放松自己,靜靜傾聽。
這首曲子跟練清竹過往的曲樂都不一樣,既不疏闊曠達,也不靜幽深遠,更沒有開闊大氣,它是溫柔輕緩的,說的都是風花雪月,旖.旎婉.轉,勾.人心弦。
喻尺夜喜歡練清竹指下的每一首曲子,當下的這首曲子卻是最喜歡的,因為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心動情.動、相知相愛。
他從溪水中出來,走過去俯身看向練清竹的眼睛。
兩人在琴聲鳴響中接.吻。
最後一個音緩緩落下,回味無窮。
“曲名是什麼?”
“我想了一個最适合我們的,”練清竹道,“《夜吟竹聲》。”
星河谷中養傷這幾日,江湖各派中有人留心到星河谷谷主的愛徒跟神祇宗少主時常看不到人影,經常找不到他們,奇怪的很,明明兩人也沒有出谷。
喻少俠跟練公子這段時間可謂是夜.夜笙.歌,咳,其實不限于黑天還是白日……總之,非常無所顧忌地放.縱了一把。
年輕人熱情如火,比這炎炎酷夏還要灼人。
他們甚至都生出了一種抛棄一切瑣碎繁累、就這麼沉溺造.作下去的想法。
但顯然是不能的。
“接下來你想去哪兒?”喻尺夜問。
暑熱慢慢褪去,清晨的風都更涼爽了三分,冰禅教沒再生出什麼事端,江湖各處好似一片平靜,隻有姬随雁的盡歸門傳出了一些消息。
“你去哪裡,我便在哪裡。”練清竹悠然回答,指尖随意撥着琴弦。
“來星河谷之前,我說的那件很重要的事,春風茶館有了些消息,老闆傳信過來讓我去靖陽等着。”喻尺夜聽着聽着感覺不對,按住了他的手,笑道,“夜吟竹聲不是時時能彈的曲子吧?萬一讓人聽見,大家都要覺得練少宗主不正經了。”
“不正經又怎麼了,我可不是什麼神祇。不過你說得對,這曲子隻有你我來聽才是最好。”練清竹雖常常“飄”着讓人摸不着頭腦,卻也很聽勸,尤其願意聽喻尺夜的話,“那就去靖陽。”
他知道喻尺夜心中還存着很多事情,這幾日仿佛身在世外桃源,可桃源之外的世界也是真實。
另外……
“星河谷裡的風波算是平息了,但冰禅教來襲之事,其中還有很多蹊跷之處不知該從哪裡得到解答。”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