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鳴代表輕馳騎将士對喻将軍表示很吃驚。
在他們看來,喻将軍平常除了愛寫信、愛吹點旖.旎婉.轉的小曲之外就沒有别的普通人會有的喜好了,酒可以喝,但不嗜好,色也不沾身,他跟部下們打成一片,但從來沒有參與讨論過關于女人的話題,看到漂亮的姑娘從來不會多瞅一眼,當然,好看的男人他也不看,總之,非常之持身正派,好似除了滅敵大業沒有任何值得他心動的事情。
然後剛回黎都兩天宣鳴就發現喻将軍癡迷上了一個琴師。
回到帝都之後喻将軍得了不少封賞,可謂是風頭無兩,誰見了他都要避一下鋒芒,但同時也很忙,輕馳騎護送永昌公主回帝都,本質上是喻将軍的親衛,随喻将軍差遣,其中有一些事務宣鳴想跟老大商量一下,怎麼都逮不到人,上午他回了樂安侯府大概是在父母跟前盡孝,下午又聽說他去衛城軍中了解緝拿刺殺公主太子的兇手的事,晚上總該有時間了吧?宣鳴得人報說了喻将軍的蹤迹便趕忙追了過去,然後就見他家将軍在一家小酒館神色溫柔地看着一名琴師彈琴。
再看那琴師相貌,頓時無數話本傳說中的情節從腦海裡翻湧而出,一段威武名将與美貌琴師的曠世絕戀在眼前鋪展開來。
不自覺還帶上了些凄婉的色彩。
他頓時不好意思跑過去打擾了。
喻将軍突然扭過頭來,對他招了下手。
“将軍。”宣鳴拜過去。
“鬼鬼祟祟幹嘛呢?”喻尺夜指了下木桌旁的凳子讓他坐下。
宣鳴說輕馳騎中有事需要跟他商量。
喻尺夜道:“等會兒換個地方說,先喝酒。”
琴師指下的曲子停了,喻将軍滿上一杯酒遞給琴師,又有些得意的對部下道:“這酒叫浪淘沙,清竹取的名。”
宣鳴接過來,他不是土生土長的帝都人,對喻将軍的過往并不熟悉,看了看琴師,心裡更覺好奇,舉杯正要品嘗,忽聽喻将軍開口道:“别喝!”
宣鳴一愣,琴師問:“怎麼了?”
“有一隻飛蟲落了進去。”喻尺夜用筷子把練清竹酒杯裡的蟲子挑出來,道,“隻不知這蟲子是醉了還是死了,不會動。”
練清竹擡眸,無神的眼睛似是要穿過這熱鬧喧嚣的酒館看透些什麼,他手中轉着酒杯:“是嗎?”
仔細嗅了嗅,的确是有不對勁的地方,他的鼻子雖不如從前靈敏,但好歹在百草林中嗅過了千百種毒和藥,對藥.物總是比旁人敏感一些的:“酒裡加了些東西,已經不是我們所熟知的浪淘沙了。”
“好無聊的手段。”喻尺夜往後掃了一眼,酒館内看起來并無異常,老闆是他們的熟人,但若是有人趁着老闆沒留神在這雜亂的環境裡下.毒也并不是一件難事,任何一點異常都不該放過。
宣鳴抱拳道:“末将去查。”
輕馳騎所經的戰鬥并不隻是在戰場上,追蹤、勘察等手段盡皆非常精通。
宣鳴走後,練清竹忽道:“輕……馳騎?”
“啊。”喻尺夜臉上一熱,有些不好意思。
取自“清竹”和“尺夜”。
練清竹的心裡湧入一股暖流。
喻尺夜道:“清竹,你很喜歡這裡嗎?”
“嗯?”練清竹的表情微微疑惑。
喻尺夜道:“太子重傷命危,太子黨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可心裡又會恐慌,便少不了暗箭,淑妃盯着公主,袁氏一族恐怕也要對付我,進而盯上你,酒館是好,可惜人多眼雜,不太安全。”
練清竹道:“不止他們。”
“所以這段時間需要小心一些。”喻尺夜拿走他手中的酒杯。
練清竹點頭,他也不能再連累老闆了,雖然他很喜歡這裡的環境。
喻尺夜隔着長琴,傾身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道:“今天感覺還好嗎?”
“發了一回瘋,精神了許多。”練清竹道,“卻勞累了你。”
“情人之間鬧着玩,都是樂趣。”喻将軍的臉皮果然是厚了很多,面不改色地說着調.情的話,又道,“但我不想看到你那麼痛苦。”
練清竹:“時間不會太久,我更想開心地跟你‘鬧着玩’。”
喻尺夜捏了捏他的手。
“太子,淑妃,袁氏,國師府,麻煩太多,的确讓人頭疼。”練清竹道,“你從前沒有想過會摻和到這樣的漩渦裡吧?”
“我最讨厭他們争來鬥去的那一套,為了自己的利益,旁的都不在乎,邊境将士、平民百姓的性命在他們眼中如同草芥,鬥來鬥去隻會拖垮大黎。”周圍的喧嚣離的很遠,這一處角落隻有他們兩個人,喻尺夜說着他在永昌公主面前都不曾說出口的話,“眼下最大的敵人打敗,大黎正應該趁着邊關安穩勤修内.政,需得君明臣和才可行,可陛下他不願料理朝政,若是公主勢力與太子黨纏纏.綿綿争鬥下去,隻會耗盡大黎好不容易擁有的良機,所以你提出的那個計劃我一看就很贊同,今後也是,需得快刀斬亂麻。”
正因為不想耗時耗力的争鬥,當下才要傾注一切去戰鬥,一舉誅滅太子勢力,扶持永昌公主掌權,努力促成大黎朝堂上下一心,勤修内.政,共扶盛世。
這是他内心的想法。
他就是這麼直接且幹脆利落的人,不在乎旁人會不會議論他們是亂臣賊子野心謀位。
永昌公主從前就是太在乎了,所以才不能果決,但她現在也明白慢吞吞地拉扯下去沒有好處,必須盡快控制大局才行。
若說有沒有什麼私心,也有一點,那就是他想盡快報複太子和越錦書,但這跟他憂慮大局的心不沖突。
練清竹理解他。
喻尺夜在他面前,他就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時候,他自己原本飄在天上,對很多人和事都沒有深刻的感情,可因為和喻尺夜在一起,便潛移默化共情了他的感情,為山河憂思,為大局着想。
當然,相比之下,他的私心還是會重一些。
練清竹道:“他們原本應該謀劃了很多事,我從心使那裡了解到,國師府針對前陣子宗廟上現出的赤光有一番說法,有意往公主身上引,意指公主有逆心,陛下當時聽了沒當一回事,卻難保不會放在心上,而今朱雀大街上公主同樣‘遇刺’,那樣的言論便無人敢提了,他們的很多準備都不能付諸實踐,如今主動權在我們手中,時機很快就要到了。”
喻尺夜點頭。
酒館裡的事情剛發生沒多久,輕馳騎精銳追查之下,很快抓捕到了一個人,其人佯裝成酒客混迹在酒館裡行下.毒之事,輕馳騎的審問輕易沒人能扛住,這人倒也吐露出了一些東西,不過指使他的人往上一層又一層,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追查下去定會遇到阻撓,跟那一路的刺殺一樣,很難拿到什麼直接的證據。
既然心知肚明是誰下的命令,喻尺夜也懶得再僞裝平靜:“給他們送去一點驚喜。”
“是。”
說完這些事,練清竹又愣了神,見過國師的墓碑之後,他這幾日皆是如此,時時都會發呆,心裡徘徊着很多往事,難以走出來。
喻尺夜忽道:“清竹,知道我的名字有何寓意嗎?”
“嗯?”練清竹回過神,表情有些懵懂。
喻尺夜道:“暗夜隻有一尺,所見總是光明。”
練清竹明白他是在勸慰自己,心裡的陰郁稍稍散了些:“很好的名字。”
喻尺夜又道:“你住的地方不夠舒坦,姬随雁找到一處好地方,咱們去看看。”
“好。”
他們跟酒館老闆省去背後複雜的牽扯說了酒水遭人下.藥的事,檢查了其他的酒,确定沒有問題遺留之後才離開。
聽說喻尺夜要找一處好院子,姬随雁便熱心給他們推薦了一處宅院。
“靜雅幽僻,青竹環繞,這邊還有小橋流水,異草奇花,怎麼樣?”姬随雁帶着喻尺夜和練清竹轉了一圈,“屋舍都是剛修過的,家具物件也都齊全,不喜歡可以換,環境優雅舒适,景色美不勝收,出了門又是熱鬧坊市,鬧中取靜卻又不會過分僻靜,整個帝都都沒有比這更舒坦的院子了,送給你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