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公子?他這人還是那麼有意思。”姬随雁笑了笑,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沒辦法啊,他這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在拜遙面前卻時不時就要卡殼。
拜遙把酒壺奪了回去,灌着剩下的酒,問他:“你有何事?”
姬随雁看着他已經染了醉意的臉,道:“前輩就沒有什麼話想問我?”
拜遙似乎沒有問出口的意願。
姬随雁說:“怪我自作聰明。”
被練清竹點明,他才忽然醒悟。
拜遙不問,姬随雁就自己坦白:“幾個月前你遭徐霧沉算計……其實我知道徐霧沉的動向,之所以沒有事先提醒你,是為了在你遇險的時候恰好趕到,給你留個好印象。”
“盡歸門能夠走到今日,自然什麼手段都用過,神祇宗排擠星河谷明心宗,我也在其中做過推手……”姬随雁話說得很艱難,“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這樣的人,作為後輩看不上,作為朋友看不上,作為……更是沒可能。”
“鏡心瀾被檀摩算計,這事你知道嗎?”拜遙道。
“算計?”姬随雁道,“我知道檀摩要尋她音攻鬥樂,并不知其他。”
拜遙松了一口氣,看來出賣鏡心瀾的人隻有越錦書,她的弱點隻有極少數人知道,若非檀摩通過某個人知曉了她的弱點,不可能以魔音催出她的魔心。
姬随雁垂眸:“對不起。”
他不知道檀摩能夠傷到鏡心瀾,他應該攔一下的。
拜遙喝完了酒,頭腦暈沉:“你有什麼必要跟我道歉?”
“……你果然不在乎,不在乎我是什麼樣,不在乎我對你耍了什麼手段,不在乎我的手有多髒,因為我在你眼裡不值一提……”姬随雁扳過他的肩膀,眼睛一瞬間發紅,“可是我想要你在乎啊,你為什麼不能多看我一眼?我情願躺在你身.下,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你知不知道我愛你?”
“何苦如此……”拜遙有些發愣,醉意湧上來,模糊不清地看着姬随雁的眼睛,擡手摸了摸他的臉,帶着安撫的意味,“為了别人把自己弄成這麼痛苦的樣子,很不值得……我不值得。”
姬随雁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臉上:“天下間沒有人比你更值得,你不相信我的感情嗎?”
拜遙眼中流露出難言的悲傷:“有什麼感情不會變?有什麼人不會變?”
“平暮雲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願,他說不想成為我的阻礙,說自殺就自殺,秦度說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兄弟姐妹,我們之間絕對不會刀劍相向,可他還是對我對項柔動了手,越錦書……集閑七英最初聚在一起就是因為越錦書,他說我們隻求武道之意,隻求潇灑江湖,我們是閑雲野鶴……他徹底變了,他連鏡心瀾都會陷害,他連自己的師尊自己的師弟都不容。”
拜遙凄慘地笑着:“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不會變?有什麼感情可以一直存在?”
“我可以!我對你的感情可以!”姬随雁隻覺得心口痛的發麻,他終于确信,拜遙内裡是很脆弱的,這脆弱讓人心疼。
“你……”拜遙難受地說,“你這小子隻會難為人……你非要表現的那麼可憐,讓我如何拒絕?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人,我不喜歡男人,你要我如何接受?”
“前輩……”姬随雁握緊他的手,眼淚忽然滾落而下,“我怎麼敢奢望你接受,你隻要給我一點回應我就死而無憾了,你說你不喜歡男人,可你也不是沒有感覺,那天晚上我們……我們之間差了什麼?我可以愛你一輩子,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樣,我也可以為了你改變,我不耍弄心機了,我可以做好人,我可以去做一個君子……”
拜遙推開他的手臂,把他壓.到地上:“不要作這副可憐模樣!”
姬随雁說:“隻有這樣才能讓你心軟,你不舍得讓後輩那麼傷心……”
拜遙怒道:“何其無恥!”
姬随雁笑得很難過:“無恥?你還不知道我的無恥之處,把我上了的人是你,你總不能一點責任也不負……前輩,你對别人都是那般照顧,為何總是對我不留情面?”
拜遙擦去他眼角的淚,說:“……那你上回來。”
姬随雁便用力翻轉了位置:“你是不是又要覺得我趁人之危?”
拜遙兜着他的脖子把他壓向自己:“我……對你負責,全都還給你吧……”
姬随雁伏在他身上,滋味複雜:“前輩,我就是趁人之危啊。”
趁你頭腦發昏的時候逼你做出不理智的舉動,趁你痛苦難過的時候表露感情。
我就是個小人。
拜遙分不清自己是清醒還是糊塗:“随你……胡作非為。”
姬随雁吻.着他,低語道:“拜遙,你真的不适合喝酒……”
湖水依舊平靜無波,夜晚很靜,月光落在糾.纏的兩個人身上,拉長缭亂的影子。
……
先清醒過來的人是拜遙,他按了按發懵的額頭,歎了口氣,随便收拾了一下,把兩人的衣服撿了撿,拎起姬随雁把他扔進屋裡去睡覺。
但這回沒有扭頭就走,他看着床上裝睡的人,又歎了一口氣。
到底是如何糾.纏成這種模樣的?
姬随雁裝不下去了,慢慢從床上爬起來,在黑暗中望着他的影子:“前輩……你還好嗎?”
拜遙沒吭聲,拎着水壺倒了杯涼水喝下去。
姬随雁道:“我很奇怪,前輩為何……一直留在帝都?”
似拜遙這般潇灑随性的人,該是不喜歡帝都風氣的。
拜遙:“我想看看我摻了一腳的事最後是什麼結果。”
姬随雁:“殿下想感謝你,她……”
“不必。”拜遙看着他,道,“除此之外,也等着你來讨債。”
姬随雁勾起唇角:“前輩這種君子,注定要被我糾纏不休。”
拜遙啧了一聲:“混蛋。”
姬随雁又道:“拜遙,我不相信你一點動心的感覺都沒有。”
拜遙走到床邊,擡起他的下巴,借着月光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他的臉,道:“雖不算傾城,到底也有三分顔色。”
姬随雁蕩漾起來:“前輩~”
“在你的争權遊戲裡好好玩。”拜遙的手指勾過他的臉頰,收起,“債你已讨完,我先走了。”
姬随雁看着他的背影。
走到門口,拜遙卻又頓住。
“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