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循風勢而動,又或引導着風勢。
風誅九劍中最強勢霸道的一劍是風雲際會,領悟到一定境界,可以摧毀任何攻擊,最厲害的一劍卻是最後的一劍風平浪靜,悟心于劍中,天地萬物皆在于心間,不懼,不怒,随心自然。
她還很年輕,尚不能完全把風雲際會與風平浪靜參悟到極限,然而劍上的鋒芒卻已足夠令人心驚,她本人也已經有了些不懼、不怒、随心自然的潇灑。
“承讓。”
風誅收回鞘中,年輕女子向對手抱拳一禮,轉身下山,觀戰之人忍不住追尋那身影而去,既感歎風誅後繼有人,又感歎這女子無論勝敗皆不喜不驚的淡定灑脫。
“三小姐。”觀戰的人裡有一名春風箋的弟子。
“你怎麼在這裡?”拜筝問,“是大哥或者拜遙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沒有,家裡一切安順,公子現今應該在皇都,”弟子道,“公子叮囑過,小姐的戰績皆要報于他知道,屬下自不敢錯過小姐與人的對決。”
“他就愛操心。”
“三小姐接下來要去尋新的目标嗎?”
“總是在路上,都沒有靜心領悟劍法的時間,累了,我要歇一歇。”拜筝往山下走着,“你給拜遙回信的時候别忘了告訴他一聲,大哥那兩個崽子今年就滿十歲了,讓他準備好禮物送回家去,不然小崽子們要鬧的。”
“屬下明白。”
“另外……”拜筝頓了頓,道,“你跟他說,我對‘風平浪靜’還是有不理解的地方……算了,我自己給他寫信吧。”
“三小姐心裡擔心公子吧?不如直接問問。”
“就你話多。”
都那麼大的人了,直接說“哥,我挺擔心你的,你最近過的怎麼樣?心情好嗎?”實在太啰嗦太肉麻了,她問不出口。
拜筝下了山,沒有再急着趕路去尋找對手,她進了一座州城,四處溜達了一下,找到一家百寶閣,打算給家裡的侄子侄女挑好生辰禮物寄回去,小孩子的禮物選完,又給嫂嫂挑了一支做工精巧的發簪,給大哥買了一個硯台,給拜遙買了一把新扇子……非常齊全。
出門的時候下了雨,拜筝歎了口氣,她不喜歡潮濕的天氣,便不想走動了,幹脆站在檐下發呆。
雨霧蒙蒙,街角處的一抹紅衣分外顯眼,像暈在雨水中的鮮血,又似顔色绮麗的鮮花。
拜筝的目光定住,又突然邁開腳步踏進了雨幕之中。
龍晨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那個人從三天前盯上她,已經跟了一路,這世道獨身的女子在外行走很不方便,倘若沒有背景又沒有闖出來名頭,就更容易惹上麻煩,再怎麼低調都不行,盡管如此,她還是沒有特意去低調,身上的衣鮮豔,眼角的淚痣更是天然冷魅。
她走進了路邊的茶棚。
這人終于按捺不住,跟過去坐在了她面前:“姑娘是一個人嗎?”
龍晨沒有說話,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這人遲疑了一下,接住了:“姑娘是哪裡人士?”
“為何跟着我?”
“我看姑娘孤身一人,不知有沒有興趣入鄙派門下?”
“沒興趣。”
“姑娘不如再考慮一下。”這人雖在笑着,語氣卻很危險了。
“你是第五個人。”龍晨道。
“什……”疑問尚未出口,人便趴在了桌子上。
迷.藥抹在了杯子上,潮雨遮掩了氣味,藥隻要觸及皮膚就會生效,是她自己親手所制。她跟着杏林仙雖是學醫,卻也接觸了不少毒.術。
龍晨起身離開茶棚……第五個找我麻煩的人。
有人起于色.心,有人想騙錢财,有人是自己氣運不順看見誰就要欺負誰,倒是第一次有人想拉她入門。
很不巧,她已經有兩個師父了
雖有不少麻煩,但憑着神祇正心四重功力傍身,倒也沒有損失過什麼,她是真正第一次獨自看外面的世界,舉國歡慶西境勝戰也掩不住人間許許多多的貧苦艱難,大黎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知道南宮華亭有沒有做出決定,帝都的形勢又是如何?
側旁又來了一個人,挨得太近,龍晨下意識擡掌,手腕卻被抓住了,她轉首去看,看到了一張記憶中分外熟悉的臉。
五官奪目,明媚俏麗的臉上透出幾分英氣,額間斜着一條編着花樣的額飾,耳邊懸着寶藍色的流蘇,且隻有一隻耳朵上有,極具個性……與記憶中一樣引人矚目,長得貌美,也從不掩飾自己的貌美。
“……筝姑娘?”
“是我。”拜筝道,“龍晨,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龍晨彎起眼睛。
“我哥告訴我他見到了你,說你變化很大,乍一看确實和從前很不一樣,是個大姑娘了,不過……”拜筝湊近她,“仔細看的話,就還是從前的龍晨嘛。”
龍晨:“筝姑娘也還是從前的筝姑娘。”
拜筝:“你叫的好生疏,以前都叫我姐姐的。”
龍晨:“我……”
拜筝笑道:“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拜筝。”
“嗯。”拜筝抓着龍晨的手,往後面茶棚裡看了一眼,“這一帶活躍着憐玉坊,一個不入流的幫派,說是憐香惜玉、收留無家可歸的女子,實際上是誘.拐女子去做一些見不得人的買賣,越是好看的姑娘他們便越是想方設法地哄.誘,好在你警覺性高……走,我帶你去吃飯。”
龍晨跟着拜筝去了一家小面館,拜筝很有一種尋覓美食的直覺,總能找到好吃的飯菜,以前在靖陽城她就常常帶着龍晨溜出上鵲樓去外面找美食吃,龍晨很相信她。
這會兒其實不是吃飯的時間,面館裡沒有其他客人,龍晨坐下摘了面紗,拜筝是個很直接的人,所以她看着龍晨直接感慨:“賞心悅目啊。”
龍晨還沒有說什麼,拜筝又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不好,感覺我好像流.氓。”
這一巴掌還挺用力,“啪”的一聲響,而且因為撞在了額飾上,特别疼。
龍晨接住她的手,給她揉了揉,沒忍住笑了出來:“你若沒有惡意,便不算流氓。”
拜筝:“那我要調戲你呢?”
龍晨:“怎麼調?”
拜筝看着她,認真想了想,伸出爪子勾了勾她的下巴。
龍晨默了默,道:“有點粗糙。”
拜筝:“拿劍拿多了,都怪拜遙。”
龍晨捉住她的手,數着手心的繭子,又攤開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旁邊。
拜筝說:“你的手跟花骨朵一樣,感覺一碰就要碎了,這應該是……寫字繡花的手?”
“不,是調藥彈琴的手,它接觸了很多東西,已經不是柔弱無力,”龍晨道,“我也很喜歡你的手。”
拜筝把手往她臉前一放:“送給你了。”
龍晨仔細摸了摸,聲音低了一些:“我聽說你到處尋人試劍,近日恰好在這邊,還好趕上了。”
拜筝一頓:“你是來找我的嗎?”
龍晨點頭。
吃過飯雨已經停了,剛走出面館,拜筝便察覺到了幾道不善的目光,龍晨說:“看來這麻煩沒那麼容易結束。”
兩人走進了一條無人的巷子,巷口很快被人堵住,五六個人圍了上來,有男有女,其中一個正是之前在茶棚裡糾纏龍晨的人,看來是誘.哄不成,又想來硬的了。
幾人一句話不說便撲了上來,想把她們兩個擒住。
龍晨身法輕盈,躲開抓向自己的手,出掌打向這人腰側,拜筝連劍都沒有拔,三拳兩腳解決了剩下的人。
直到全都躺在了地上,才有一人把她認了出來:“……風誅拜筝?!”
“是我。”
拜筝轉向龍晨,很平靜地說,“本來不想摻和那麼多事,現在有點上火了,不如咱們去找一找憐玉坊的老巢,把它端了怎麼樣?”
龍晨贊同:“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