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消睡了一下午終于睡飽了,繼續開始執勤工作,雖然那個保潔阿姨堅稱床上很寬敞,蒙冶可以一起上來跟她和蔡央決擠一擠,但怎麼說蒙冶作為一個十八歲的一米八壯漢還是有點眼力見的,非常堅定地拒絕了,選擇繼續縮在江消邊上,腰酸背痛地值夜。
“我說你啊,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識相啊,”蒙冶道,“我們都在這呆了快三十幾個小時了,你真的不會累的,我怎麼感覺你平時也沒這麼大毅力啊?不是走幾步就頭疼腦熱的。”
“人總是要有點執着的,”江消道,“不然跟粽子也沒兩樣了。”
“行吧,”蒙冶道,“你也不愧是跟你爺爺一脈相傳的,這财迷勁兒,我也不管你了,我先眯一會兒,真有什麼情況叫我。”
結果再次一覺睡到天明,也還是沒有聽見江消那邊傳來什麼動靜。
蒙冶覺得自己真是要被這倆人搞到精神衰弱了。
阿姨清晨起來去打掃的時候給他們三個分别煮了兩個雞蛋,蒙冶去摸還是熱乎乎的。
“太辛酸了,就為這種事,還白吃人家白喝人家的,江消,你良心不會痛嗎?”
顯然,江消現在這行雲流水的剝蛋殼動作是完全沒有半點心痛的感覺的。
蔡央決這一覺在床上睡得很舒服,她替換了江消的位置,樂滋滋地三兩口就吃完了兩個雞蛋,一天的精氣神又回來了。
“班長,阿姨的床上好舒服哦,而且也香香的,有種媽媽的味道——”
“胡說什麼呢,你又沒跟你媽睡過,”蒙冶突然想到了什麼,後背發涼地看着她,“你們師門這麼窮,不會一直到現在都還是師徒幾個擠一張床吧?”
“當然沒有,”蔡央決道,“師傅最寶貝我了,家裡唯一一個有軟墊的沙發是給我睡的,他們都睡地上!”
太慘了。蒙冶簡直要流淚了,林志雲啊林志雲,怎麼說你好歹也是南派索命門的老大哥吧,怎麼就混到這種地步啊!
“當阿姨的女兒肯定很幸福,阿姨做飯這麼好吃,人又這麼溫柔,就算是住這種小棚子也都是收拾得幹幹淨淨的,不像師傅,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家裡亂得跟雞窩一樣,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師傅的——”
蒙冶心道,這話說的,聽得他怪滲人的。
“是時候了,”江消突然開口道,蒙冶這才注意到她面前擺了一堆木頭棍子,“就在今晚,就是今天了。”
“小神婆,你昨晚蔔了一卦啊,”蔡央決瞥了那些棍子一眼,“好複雜,你們門道的東西就是玄,我也就學了點皮毛,完全不會算卦。”
“這就是算卦?”蒙冶好奇道,“我還以為要拿什麼專業工具呢,這種随便撇來的木頭棍子都行啊?”
“卦盤本身用什麼不重要,主要是你得會算,”蔡央決道,“這裡面門道多着呢,你把周易幾經傳背個滾瓜爛熟也不頂事,這玩意兒還是要有師傳,很多都是門派裡面的絕學,輕易都不外傳的,想當年北派盜墓還在猖獗的時候,最有名的摸金校尉那幾個就是仗着摸熟了十六字陰陽絕學這才能在中原上下地皮已經被掏空了的地界賊不走空的,隻可惜聽說胡爺爺那輩的經書被扯了半邊,不然就能推演未來了,豈不是神奇?”
“你們家小神婆現在不就是在推演未來?”蒙冶努嘴道,“什麼今夜今天的,是不是那龍終于想通了要現身了?”
“嚴格意義上來講小神婆這也不是在推演未來,她推算的都是已知存在的東西,就像我們都已經知道了這裡一定會有鬥金龍,所以隻是在借着規律摸索罷了,又不是真的要捏着你的胳膊給你算未來哪天發大财,那些都是騙人的,如果真的有這樣的神人,随便洩露天機也會被雷給劈了的——”
“你們兩個,聊得挺起勁啊,”江消坐起身來,稍微動了動僵硬的後背,“我要去睡會兒,你們也休息一下吧,龍今晚才會出現,現在可以放松一會兒。”
“你要是可以算你幹嘛前兩天不算啊?這費勁巴拉的,”蒙冶無語了,“害我們白白在這裡蹲三天,吃人家這麼多白食,你要是真的能拿到錢可一定要好好補償人家。”
“要不是有這兩天的觀察,我怎麼會得到這麼多關于這條龍的線索,又怎麼推得出來?小弟弟,你就别吵吵了,弄得我頭疼。”
說着就直接二話不說地倒在床上去了,完全沒給蒙冶回嘴的機會。
于是蒙冶隻能指着她沖蔡央決小聲道:“她剛剛叫我弟弟,叫我弟弟是吧?我記得我還比她高一年級啊——”
“放輕松放輕松,在小神婆眼裡,所有人都比她小上了那麼幾百年,你們都是稚嫩的生命,”蔡央決道,“班長,你身上有錢嗎,咱們去給阿姨買點水果呗,這幾天打擾她也怪不好意思的,正好現在得空,明天就要走了,咱們給她一個驚喜——”
蒙冶想想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表達感激的法子,于是也不管江消了,直接跟着蔡央決一道出門。
直到樓頂上隻剩下江消一個人的時候,才聽到她喃喃自語。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啰嗦。”
“我比你更清楚我現在應該幹嘛。”
“你覺得我不會當好這個角色嗎?天呐,我可是神婆啊。”
“不好意思,我真的覺得有點逗,不是故意想笑的。”
“你确實挺慘的,但是既然報酬這麼豐厚,所以我就勉為其難幫你一下了,不然我才懶得出手。”
“你也是賤的。”
消防通道那裡突然傳來聲音,有腳步走近。
江消立即停止自言自語,并沒有從床上起身,隻是偏頭看她。
保潔的臉上蔓延着一種衰老的痕迹,但是比起皮膚和□□上面的衰老,她更多的是在眼神和神态當中呈現出的一種死氣沉沉的頹意。
“小姑娘,”她說,“你的同學都回去了?”
“沒有,”江消道,“她們去給你買水果了。”
阿姨笑了,将濕手在抹布上擦幹,放置在椅背上,有些小心翼翼地走近床沿。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跟我說話,”她道,“為什麼呢?你比較怕生嗎?還是不喜歡我?”
“我怕我會哭啊,媽。”
蒙冶他們再回到樓頂的時候,江消不知道去哪兒了,隔了老遠都隻能看到床上孤零零地坐着一個人,那人身形高大,是個成年人的形态,絕對不是江消。
“阿姨,”蒙冶走近這才終于看清了她的臉,“在這睡覺的那個女孩子呢?”
她這才如夢中驚醒般的,抹了抹臉,蔡央決也終于發現不對勁了。
“阿姨,你是在哭嗎?”
她湊近過去趴在她的膝蓋上,掏出了紙巾給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像一條乖巧的小狗。
“不會是江消欺負你了吧,”蒙冶水果都差點沒拎穩險些落在地上,“這人真是的——”
“不是,不是,”她揉了揉眼睛,用蔡央決遞給她的紙巾擦淚,可偏偏卻還是止不住似的,“不是她——”
“她去哪裡了,”蒙冶四處查看,“不是說了晚上那東西才會來的嗎?”
“她去,去買鴨子了——”
“什麼?”
這回不僅僅是蒙冶,連蔡央決都迷糊了。
“好端端的買鴨子做什麼,”蒙冶莫名其妙,“這人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是不是覺得明天要走了就一定得大吃一頓,還算她有良心,會自己去出錢買食材。”
“不是——”她終于再也忍不住,将臉埋進了手掌裡,“她說她要給我做,做我最喜歡吃的那道啤酒鴨——她說她這些年,已經練得很好了,比我在家裡做的,還要好了——”
蒙冶和蔡央決簡直一頭霧水,懷疑江消為了吃那頓什麼啤酒鴨,又用了什麼歪門邪道的方法讓阿姨當真了。
蒙冶甚至都有點生氣,不管怎麼樣,也不能把人搞哭吧,這都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