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也不幸福。”蒙冶淡淡道。
“或許,他也根本沒想要過幸福呢,”齊權用江消的臉朝他笑,格外詭異的,那個笑,“小男孩,你不會懂的,在我看來,對于男人而言,或許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幸福。”
冗長的對話終于接近尾聲,齊權看了一眼天空和自己的手指,感受到了這份久違的觸感,半開玩笑的朝邊上兩個小孩道:“怎麼辦,我有點舍不得離開了,就這樣讓我代替你們的小神婆吧,她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我也差不多能做好。”
“姐姐——”蔡央決道,“我會經常去看你的,我是捉鬼天師,我可以去三途河——”
“别來,小狗,”齊權伸手又揉了揉她的頭,“見了這些東西越多,你就會越郁悶,我可不希望你郁悶,你要一直開開心心的,不開心也可以,一直活着就好了。”
“我還有一件事想問,”蒙冶嗫嚅道,“你,你會後悔,自殺這件事嗎?”
“後悔麼?”她想,“如果我沒有死的話,我媽大概會一直這麼撐下去吧,然後我們一家一直糾纏到老死,不管怎麼樣,用我的結束換她自由,也挺好的。”
“可是,那是在你死後的三年,你哥哥也——”
“我知道,”齊權笑了,“其實我的死什麼都沒改變,都是我自己的陶醉罷了,但是怎麼說呢,我太累了寶貝,我知道活着很好,活着還有希望,但是我真的太累了,我不希望你們懂得這些,所以,不要被我影響,好好地活下去,好麼,江家的神婆也是,你們一定要長命百歲的。”
“姐姐——”
“我要走啦,要是再不走,你們家神婆趕不上鬥金龍,是要發脾氣的——”
說着就伸手去拿那床上的長鼓,手腕輕顫,這一次時間沒有持續這麼長,幾乎隻過了半分鐘,江消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深水裡掙脫出來一樣,大口地喘了一口粗氣,随即擡頭看了一眼天空。
“也算是她識相,沒給我搞什麼幺蛾子。”
說着就擡腿從床上下來。
蒙冶還沒能從剛剛的那種異世界對話的場景裡掙脫出來,此刻見江消一副之前的一切完全與她無關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焦躁。
“你要做什麼,江消——”
“抓龍啊?”江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我們來不就是為的這個嗎?”
“可是,你早就知道這條龍找的貴人就是阿姨了吧,”蔡央決小心翼翼道,“或者,齊權姐姐?”
“對啊,”江消道,“第一天晚上我就知道了,這家夥是個老手了,估計就是這麼靠着一路上别人的身過來的,也難為她了。”
“你這人到底還沒有有心啊——”蒙冶忍不住了,“這龍都是為,為她們來的,她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現在連這點錢都不放過嗎?你真的掉進錢眼裡了,跟你爺爺一模一樣——”
“你有病吧?”這是江消難得一次這麼直接地展現出自己對蒙冶的不耐煩,“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我是為了這條龍來的啊,我看見的就是我的,更何況我費勁巴力地幫這丫頭解決了這種大事,又是做飯又是跳鼓的,我不該得點報酬嗎?她來的時候有說什麼嗎?也沒有吧,這都是我們說好了的。”
“你這是趁火打劫,”蒙冶道,“她沒有辦法,她等了六年,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直接讓她上身的,不是那種——”
“所以呢,我就得可憐她嗎?”江消道,“誰來可憐可憐我啊,我爺爺一場馬賽把我家的錢全部輸了個精光,我家上上下下還有這麼多個混吃等死的呢,禮尚往來你知道嗎小孩,這麼看不慣的話,怎麼自己不去學跳大神讓那女鬼上你的身?你不是八字很輕經常被鬼上身嗎?嫉妒啊,去學啊,網上這麼多教程呢,在這裝什麼高尚。”
“班長——”蔡央決終于說話了,“這是姐姐跟江家說好的,這是交易,她們自己都認同的。”
“我不認同,”蒙冶道,“江消,我真是看錯你了,你竟然就是這麼一個見利忘義的小人,我真的看透你了——”
“如果你以為就憑你這幾句輕飄飄的道德指責就能讓我幡然醒悟的話,你真的是太高估你自己的重要性了,”江消簡直懶得理他,手一擡長鼓就這麼順着方向直接飛了出去打在蒙冶的胸口上,把他掼翻在地,腦袋上都磕破了一個大口,“真的是神經病,阿咪絕對不會管我這麼多閑事。”
“小神婆——”
不知道為什麼,蔡央決現在總有些怕現在這個狀态的江消。
她這才偏頭看向她,又看看天空。
“蔡,幫我鋪一下法陣,降魔杵就不用了,太紮眼,用鎮妖幡墊在下面就行了。”
“你真的要抓它啊,”蔡央決有些猶豫,“畢竟是龍诶,是上古聖物,我們會不會被雷劈啊——”
“你放心,就算是劈也是第一個劈我,跟你沒有關系,”江消從懷裡掏出那個毛線球,在地上鋪了一圈又一圈,“來吧,你不是想長長見識回頭給你師傅看看的嗎,這經驗可不多得,得虧你遇到的是我。”
蔡央決無奈隻得跟着走進,幫着她一起把法陣鋪好。
蒙冶這時候從昏迷中醒來了,還記着江消的那事,跌跌撞撞地要爬起來。
“江消,我不能讓你做錯事——”
“他,好,吵——”江消頭也不回,“蔡,給我用降魔杵把他腦子打昏——”
蔡央決隻得聳了聳肩,朝蒙冶抱歉道:“不好意思,班長——”
于是蒙冶再次暈了過去。
“我的腰真的好痛,這兩天真的坐久了,感覺脊椎都要斷了,”江消嘀嘀咕咕道,“回去一定要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蔡,準備好,來了——”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暗黑的天空頂端卷起了一陣暗白色色的積雨雲,層層相疊,蔡央決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雲層可以離她們這麼近,她幾乎能夠看見那躲藏在雲層後面的銀灰色鱗片,腥臭的大口,仿佛鷹鹭一樣的利爪,卻又比它們大上數十倍。
“蔡——”
她聽見江消的聲音。
“玲珑八卦乾坤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