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努力工作吧,”她說,“何禅是個難得的好人,你們會幸福的,明年就會結婚。”
在駕駛位開車的何禅莫名其妙紅了臉:“這是突然在說什麼呢——”
蒙冶十分無語:“你好歹考慮一下當事人的感受吧,好不容易說了句人話,又是一點都不看場合的。”
江消終于轉身搖上了車窗。
“這有什麼的,”她說,“難道你敢說你前車抽屜裡那枚鑽戒不是給她買的?”
“你眼睛好尖!”蒙冶震撼。
“可是你這麼直接跟她說了不是就沒有驚喜了嗎,”何禅歎氣,“女孩子對這種事還是需要儀式感的。”
“你放心,她肯定沒當一回事,”江消道,“我就是一神棍,随口胡扯的東西,就當是個美麗的祝福了。”
“你竟然還會用這麼善良的修辭手法,”蒙冶感慨,“你不會是被鬼上身了吧?”
江消根本就懶得理他。
到了醫院之後确實就如白終九所說,跟人治病大概真的就是神調門的老本行,但江消的處理手法也是十分粗暴的,走上前去掰開了幾個人的眼皮看了幾眼,然後回到服務處找人要了幾張便利貼,上面寫了些什麼東西之後就讓蔡央決用打火機在水碗裡燒了,直接化作一碗黑乎乎的水給人挨個灌了下去。
要不是蒙冶見識過江消的本事,真的以為自己回到了解放前那些被強烈抨擊的封建迷信神婆治病救人的現場,不管怎麼說這種場面看上去還是挺滲人的,至少光是想想讓自己喝上一口那玩意兒,絕對痛不欲生。
可江消也并沒打算放過他,作為一個合格的神婆巫醫,她時刻記得若依筆仙所說那口古井底部是煞氣所化的話,隻要那東西還在井底一天,四處滿溢的煞氣就不會被沖散,既然如此,那今天去到那古井周圍的他們幾個實際上也是有這種潛在的中毒危險的。
臨走的時候她也幫笑笑檢查過,确實像她所說,她自從古井開鑿之後沒有半點異常,身體各方面的征兆都跟常人無異。
緊接着她又幫蔡央決和自己檢查過,并沒有任何問題。
直到最後到了醫院她才真正幫蒙冶做了基礎的檢查,往他眉心敲了一擊,指尖夾着的紙片并沒有顯現出半點異樣,果然還是沒有問題。
蒙冶這才終于大松了一口氣,同時也非常憤慨江消這種故意把他留到最後才進行檢查的對待實驗品一般的态度,實在是有點沒有人性了。
江消才不在乎他糾結的那份人性,隻是心裡隐隐有些奇怪,卻沒有太放在心上,決定等有機會再找筆仙那老頭聊聊。
何禅見被灌下黑符水的人們都陸陸續續醒轉過來之後,頓時對江消都快肅然起敬了,雖然心底裡也覺得江消這燒符水給人喝的舉措實在是太讓人毛骨悚然,但不管怎麼說最終結果都是好的,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叫人感激了。
“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道,“改天叫上白終九一起,請你們吃飯。”
“這可能還真的比較困難,畢竟我們馬上就要回X市了,”江消道,“不過你們來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考慮,那邊的羊蠍子還是挺好吃的。”
蒙冶簡直無語這個人的厚臉皮了,叫人上門請客還要自費差旅,沒見過這麼不客氣的人。
何禅倒是還能一口答應,說到時候去一定第一個找到他們。
也于是這樁事情終于得到一個了解,再次回到普光寺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
暮色四合,猩紅灑滿了遍地,寺廟裡面的遊客也漸漸散去,他們幾個到的時候正有僧人在門口掃地,見他們過來還以為是遊客,正準備往外趕,就看見白終九搓着一串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念珠晃晃悠悠地過來了。
“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她道,“回來了?看來事情辦得不錯嘛,何禅有沒有偷偷給你塞紅包?塞了多少啊?”
“那不是你學長嗎,就算塞了我怎麼好意思要,”江消還是表現得十分正直清廉的,卻絕口不提自己拿家裡那破硯台狠敲了他們老闆一筆,而且顯然未來日後也準備定期繼續再敲,“你那邊呢?都處理完了?”
“我出馬,鄒虞算什麼,上古兇神都能給你捉了,”白終九打了個哈欠,跟着他們一道進了客人休息的禅房,“不過正好你在這飯點回來,我還有事想告訴你——”
“這些事情先不談,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那井底壓着的是煞?”江消問她。
“還真是啊,”白終九裝傻道,“诶呀,我隻是大概有一個想法,也并不成熟。這不是不敢跟你把話說死了嘛,到頭來如果不是,你不就虧大發了?這眼前事還是得由眼前人自己定奪。”
“你就是自己懶得去吧,”江消沒好氣道,“虧何禅跟笑笑還這麼信你,在他們眼裡你就跟孫悟空似的。”
“不至于不至于,”白終九繼續搓着手裡的珠子,“人有三急啊,我一年到頭總會有幾天懶得動彈,再者說了,又不會死人,頂多多躺兩天,還能算帶薪休假了,你不知道,那老闆讨厭得要死,飯桌上老灌人酒,喝醉了還撒酒瘋,何禅去撈過好多回,還得自己墊錢結賬,這真是拿命換錢。”
江消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視線卻不自覺地被她手上的珠子吸引,頓時眼睛都直了,一把搶過來。
“這不是我家的珠子嗎?”她大驚,“八寶玉念檀木香,你從哪兒弄來的?”
“你家的?”白終九又一探手重新搶了回來,“上面寫你名字了嗎就你家的?别人送的,香客,粉絲,懂嗎?”
“你又不是佛祖你有個屁的香客,”江消還想再搶,卻被白終九舉到了高處,“你再給我看看,這不是八寶玉念珠我頭給你擰下來。”
白終九可不管她這個,嘴裡一口咬定這就是别人送她的。
二人正争着呢,就看見隔壁禅房推門走出來一個人,看上去生機勃勃的。
江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浩——”
被喊出名字的人頓時就跟被雷打了一樣僵在原地,然後一下一下仿佛卡帶一般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是你啊,消——”
江消瞬間就理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下簡直勃然大怒:“是你把八寶玉念珠偷出來的,你丫王八蛋啊——家裡就這個東西值錢了,有沒有人性你——不留個真正之前的東西鎮宅你當真叫你妹妹我空口給人畫大餅啊?還到處随便送人,你什麼時候信佛了?你這人怎麼連道士都不放過——”
白終九立即不樂意了:“什麼叫連道士都不放過,道士很好好嗎?我是道士我自豪。”
江浩好不容易晃晃悠悠地走到江消面前,還沒等她發作,就直接這麼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了下來,他人高馬大的就算跪在江消面前身形也還是大上她這麼一圈,一時間這個場面看上去更加精彩了,白終九樂得看熱鬧,直接捧了一盤瓜子過來跟蔡央決他們分着吃。
“消啊,我對不起你啊,但是哥哥實在是沒錢了,之前又因為你,嗯,秋焦的事情被你剜去這麼一大筆,哥哥實在是沒辦法了——小九跟我有緣,是她把我從黑暗裡拯救出來的,我這輩子已經決定好了要為她赴湯——”
江消直接一腳踹在了他的膝蓋窩上,江浩頓時重心不穩徹底往前撲去,活生生地在地上摔了個大馬趴。
“江浩你是不是有什麼精神疾病啊?又是一見鐘情?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對你的一見鐘情有ptsd了!”說罷又轉頭去看幸災樂禍的白終九,“你給他灌什麼藥了嗎?”
白終九立即撇清:“我可不幹那事,你别瞎怪我。我就跟平時一樣在寺廟裡溜達,他就走進來了,隔着門就直接沖了過來,硬要送我這東西,我見質地也還行,就收下了。這不會是明器吧?算了,明器我也不怕,姐姐八字硬着呢。”
“你還真敢往身上收啊,”江消幾乎是咬牙切齒,“那是我們家的東西——”
白終九不以為然:“你們家的東西你們家的人送給我難道不是理所應當?我這又不是偷來的也不是搶來的,是有人給我心甘情願捧着送上來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