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二章

“這……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蒙冶再次四面環顧，這才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屋子裡的貓似乎多多少少都有些樣貌上的古怪問題。

不是比例奇特得有些不正常的五官，就是尤其扭曲的肢體。

恍惚之間他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什麼基因改造的非現實主義工廠。

“這就出乎你的意料了？”江消的語氣還是那麼陰冷，以至于仿佛回到了最開始蒙冶還沒認識她的時候，那時候她就是這樣始終跟個女鬼一般的，“這不就是商業化之後常有的事，如果要把它們當做商品來進行買賣，那生育方面的産業鍊，自然是必須保障的了。”

“什麼叫做生育方面的産業鍊——”蒙冶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後再次看向那些形狀扭曲的生物，“你的意思是說，這些貓是人為雜交出來的……”

“所以我始終不太喜歡人類對寵物的态度，”江消道，“一方面嘴上講着什麼家人之類的意義，一方面又從自己口袋裡掏出錢來助長這種商品貨物一樣的風氣，如果人口買賣犯法的話，這種為什麼又不犯法呢？”

“到底來講，”貢布開口了，“在人的眼裡，始終是畜生罷了。”

蒙冶嗫嚅着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還是有人是會将寵物當做家人看待的吧……就算是買來的……”

“你的家人會是花錢買來的嗎？”江消偏頭看他，“虛僞，做作。到底來講，不過是想要一個明碼标價外形可供挑選的玩物罷了，一個漂亮生命的誕生背後，有多少失敗品？你們看不見，你們也選擇不去看。”

“然後嘴上說着，我至少可以好好對待‘它’就可以了。”

這是一個典型的産品化寵物生殖的工廠。

大籠子裡的母貓被作為□□的工具，不斷進行繁重的生育工作。配種在多次實驗中不斷進行，為了迎合市場的喜好需求，多數人都不會有那種嚴密的生物學邏輯，隻會理所當然地去選取所謂的品種純正品相優良的物種進行下一代的繁殖。

然後一次次地實驗，一次次地去嘗試。

短腿貓的基因，折耳貓的基因，各種品類的基因。

混雜，混雜，再混雜。

所有的生靈都像是紙片一樣被從機器出口中吐出，然後死去。

再吐出，再死去。

全部成了那位頑劣愛好者的消遣娛樂之一。

“多好的産業鍊啊，”江消道，“一方面能夠給自己賺個盆赢缽滿，一方面又能徹底滿足自己扭曲的私欲，天才，這是天才才做得出來的事情吧。”

“我說了，”貢布淡淡道，“很髒的。”

江消不說話了，再次恢複成原本的那副樣子。

“它在這裡嗎？”

蒙冶擡起眼睛看他們，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貢布隻溫和地看着她：“你不能讓它上你的身，動物本身跟鬼神不一樣。你就算是個容器，但也不是百毒不侵。”

“你的意思是，不值得嗎？”江消的眸子一暗，“因為它們低賤，所以不值得嗎？”

饒是蒙冶再遲鈍，此刻也意識到了這空氣裡面的劍拔弩張，就連那些被關在籠子裡的失敗品都察覺到了屋内中心的兩個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不同于生人的不祥氣息。

這讓它們都不約而同地聳立起了身子，變成龇牙咧嘴的威脅模樣。

然而貢布占堆似乎并沒有展現出什麼想跟江消争吵的樣子，他大概也察覺到了江消在涉及這種問題方面時候展露出來的異樣，但卻還是保持着那副樣子，語氣淡淡。

“我是長在山野中的，江消，你從沒問過，我最後是怎麼活下來的。我被狼神撿到，我自小同狼群一起長大。所以萬事萬物，我自然以世間的自然生靈為最高。”

江消眯起了眼睛。

“也是如此，你才尤其讓我失望。”

話音剛落，幾乎是在一瞬間，蒙冶所在的位置隻能看到貢布占堆的瞳孔明顯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從喉嚨裡咳出了一大灘鮮血，脖頸的部分被勒出了一道明顯的血痕。

這時候蒙冶才發現屋子裡四處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遍布了江消之前常用的那種紅色絲線。

隻是比起之前鬼崇鎖常有的那種狀如毛線的形态來說更加細了，仿佛發絲一般，如果不是借着從窗外斜射進來的光線和空氣中的粉塵，幾乎讓人難以察覺。

也就是在這幾秒鐘之内，江消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一雙眼睛隐在鏡片之後，反射出來的光線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烏黑色的發絲宛如鬼魅一般讓整個屋子裡的空氣都變得極其陰寒。

她稍微動了動手指，像是隔空抓握着什麼東西。

蒙冶想起她之前所說的，她同貢布占堆之間定下的那個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約定。

她手裡握着貢布的命，如果她可以的話，随時都能立即把這個男人殺死在自己的眼前。

原本大家都隻當這是江消向來挂在嘴邊的一道威脅，畢竟在她嘴裡如果她想的話，幾乎可以殺掉任何人，畢竟從來也沒人見過她真正出手的樣子。神調一族本身也不是特别擅長面對面作戰。

但是蒙冶此刻看着貢布占堆現在的樣子，以及江消徹底冷下臉來陰晴不定的神色，他瞬間意識到了一直以來自己認知上面的錯誤。

那就是他好像始終都把江消當做一個普通人類來看待。

甚至說是普通的女學生。

可江消原本身上的那一切，根本就不是普通人類能夠做到的吧？如果說貢布占堆在當年的那場請神之後被付諸了非人般的能力，那麼殘存下來的江消呢？

神調一門當真是始終被作為請神的容器看待的嗎？

跟那些非人類的東西混合在一起這麼久，容器本身，她的靈魂還是人類嗎？

也就是在這稍微失神的一刹那，蒙冶看見貢布占堆的臉色已經開始泛出一種不屬于血色的灰黃。

他再也不能等下去了，隻能直接就這麼沖了上去，立即抱住了江消的雙腿。

“江消，你醒醒啊——你真的要殺了他嗎——”

慌亂之中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隻感覺自己眼前的這具身體冰冷得吓人，甚至周身帶了一股幾乎能夠滲入你骨髓當中的寒氣。

江消的另外一隻手已經伸了下來，竟然是直接攥住了蒙冶的喉嚨。

蒙冶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江消能有這麼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