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登上馬車,才剛坐下,就被一旁的梁心頤塞了一塊闆栗糕,“先吃點墊墊肚子。”
梁心頤今日穿着一身丹色繡煙山茶暗羅裙,極是與她相襯。
她皮膚白皙,微圓的小臉鍍了一層桃粉,紅撲撲的,真真是雪膚桃腮,笑起來淺淺的梨渦顯得嬌俏可人。
她們要去連浦裡,那是雲州最繁華的地方。梁府在惠景巷,從這裡過去連浦裡要一盞茶的功夫。
泠月也不跟她客氣,接過來就咬下一大口,嘴裡都是的香糯的栗子味。
吃了幾口,望向梁心頤:“為何今日突然要出去?”
梁心頤往她身邊挪了挪,附在她耳旁小聲道:“我今日才知原來十五是徐哥哥的生辰。他參加完明日的宴會就回麓山書院,我想去給他挑選一份生辰禮,明日送他。”
梁心頤口中的徐公子,便是徐雲爍。
徐家是雲州的百年世家,不過如今大興朝創立後徐家勢力日趨衰落。
到了他祖父這一代時,徐家已經失去了朝堂實權,不過徐家在當地依然有很高的名望。
徐雲爍年少時便有才名,麓山書院的山長都誇贊他是目前書院中文辭最出色的弟子,而他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自然是俘獲了不少小娘子的芳心。
隻是他性子較為高冷,有些臉皮薄的小娘子隻好望而卻步,不敢上前。
梁心頤的母親林氏與徐公子的生母許氏是手帕交,兩人自幼相識。
梁心頤歲不喜讀書,在别的方面卻是孜孜不倦,大膽地追求着自己心意的小郎君。
泠月會心一笑,“哦”了聲,“原來是去給心上人挑生辰禮,難怪如此着急。”
梁心頤的臉頰鍍上一層薄薄地绯紅,哼了聲,“你淨會打趣我,待你來日有心儀之人,說不定比我還着急呢。”
随即她又笑着道:“你年齡與我相仿,也該是時候物色一下好看的郎君了。明日宴會上可有很多才貌兼備的青年才俊呢,你又沒有賣身契在這裡,并非奴仆,又生得如此好看的容貌,尋個好人家不難,你該好好把握機會才是呀。”
她瞧着泠月容顔甚好,挑個如意郎君不是什麼大問題。
之前聽泠月說過,她從小就沒有見過她的爹娘,想來她日子定然不好過。
望着泠月宛如陶瓷般精緻的小臉,梁心頤心中很自然對她生出憐憫。
自己還比她年長一個月呢,自然是要好好勸她抓住機會了。
泠月聞言微愣,自她有記憶時開始,她就已經在奎星樓。
奎星樓是專門豢養殺手的組織,在江湖中頗有名氣。
泠月在同門中年齡最小本來需要她做的任務就比較少,平日在樓裡除了切磋武藝與練劍,她還會幫忙做些雜役。
外出做任務時,大家都很照顧這位小師妹,不舍得讓她沾染太多血腥,隻派她裝作普通人查探情況。
久而久之,她便熟悉如何與人打交道,獲得信任,掩護自己與同門的身份。
最後,泠月成為了一位最不似殺手的殺手。
她小時候也憧憬過逃出奎星樓後的生活,嫁人生子亦在其中……
如今終于出來了,可她卻還是有些茫然。
像她這樣雙手沾血的人,真的能過上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平淡日子嗎?
顯然現在她是想不出答案的,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報仇一事。
泠月回神,小聲道:“我還沒想這麼長遠。”
梁心頤以為她隻是害羞,又道:“我阿娘說,女子的花期短,還是要趁着花樣年華找個如意郎君。
時光倏忽而過,很快就到了連浦裡。
泠月蹇簾望去,富庶的南邊小城不及京城繁華,景緻卻是别有一番風味。
河上船夫搖着烏篷船往來,東平河兩岸,重樓瓦舍綿延十裡。
食肆商鋪林立街旁,長街熙熙攘攘,沿途攤販在吆喝,絡繹不絕的遊人說說笑笑,熱鬧得很……
這便是讓眷戀的煙火人間。
***
用過午膳,她們便去了雅墨齋,經過一番精挑細選,梁心頤最後買了一塊上好的松煙墨。
一想到日後徐雲爍會用她送的墨寫字,梁心頤嘴角便忍不住上揚,“送這個準沒錯,雲爍哥哥那一手好字就該用這上好的墨腚,你說,他用這個塊松煙墨寫字的時候會不會想着我呀?”
這,倒也不必如此自戀。
泠月看着眼前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女子,一時竟無語凝噎,心中頗感無奈。
她隻好扯開話題,跟她說起,“你之前跟我說過禦軒樓的點心做得精緻又好吃,不如現在去嘗嘗。”
禦軒樓在雲州很有名,這個時辰樓内很多人來來往往,很是熱鬧。她們剛踏進去,酒博士便告知她們已經沒有二樓的雅座,隻好引她們在在一樓的大廳坐下。
此時,一位身着淡紫色繡梨花對襟襦裙的小娘子走了過來,“都說心頤妹妹也愛吃禦軒樓的點心,今日果然遇見了。”
她的五官算不上精緻,但勝在一雙丹鳳眼笑靥如花,一颦一笑間亦韻亦端莊,配上合适的妝容,也有些明豔動人,宛如一朵盛放的芙蓉。
“嘉卉姐姐。”梁心頤沒想到竟在這裡遇見張嘉卉,給她行禮後,忙招呼她一起坐。
張嘉卉笑道:“不叨擾妹妹了,等會我要去拜訪沈大人,祖母特意吩咐我帶上禦軒樓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