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說着話,一面用餘光偷偷打量梁心頤旁邊的泠月。她知道梁心頤與泠月的關系非同一般主仆,隻是她沒想到這丫鬟竟生得雲容月貌,雖然衣着樸素,可仔細瞧着,容貌與氣度完全不輸名門閨秀。
不過丫鬟終究是丫鬟,顔色再好終于也無多大用處。
張嘉卉出身不算很好,父親本是一位普通的商人,靠經營扇庒不僅成了皇商,父親還在雲州市舶司有重要的官職,張家在雲州城已經是根基穩固。
她是張家的嫡出大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還精通文墨,及笄前就擁有了“雲州第一才女”的頭銜,樣貌算不得傾城,但勝在身段窈窕,姿容秀美,加上才名與守禮的加持,自然成為了當地官宦子弟心中的白月光。
梁心頤與張嘉卉相識多年,也不必彎彎繞繞,直言:“何必如此麻煩,叫人跑一趟就是了,為何還要自己來等。”
張嘉卉知道她沒什麼别的心思,也不避諱什麼,溫言解釋道:“點心是要帶去府衙給沈大人的道謝的,想來還是親自來顯得誠心一些。”
梁心頤想了一下,點頭附和,“這倒是。”
“小姐,我們要的點心已經做好了。”張嘉卉的婢女來回話。
張嘉卉跟梁心頤寒暄幾句後便告辭了。
梁心頤看着她們離開的背影,笑道:“看來嘉卉姐姐應該是喜歡沈大人的,不過那谪仙似的沈大人,有誰能不動心嗎?”
“沈大人?”泠月心中暗道,怎麼那麼多姓沈的。
梁心頤眼睛睜得大大的,驚詫地道:“你竟還沒聽說過沈大人嗎?我難道沒跟你說過沈大人嗎?”
頓了頓,她接着又道:“那沈大人是雲州新來的知州,兩個月前才到此地上任。聽說他可是京城的貴公子,上次他在書院講律例的時候,我遠遠地看過一眼,他面如冠玉,既俊逸出塵,又帶着清貴氣質。”
姓沈?京城來的?長得好看?不會是他吧?
不會的,哪有這麼巧。
況且以那人的身份,入職翰林院當個修撰也是輕而易舉,哪裡會跑到一個距京城如此遠的地方來呢。
泠月很快便否定了腦海中這個可怕的想法。
“你不信?明日你就能看見了。”她見泠月不說話,以為她這是不信自己說的。
泠月笑道:“你說的,我自然是相信的。”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泠月早發現了這位嬌小姐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她院子裡的侍衛就沒有一個長得醜的。
梁心頤立刻給她回了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頓了頓,她又感慨道:“不過沈大人與嘉卉姐姐倒是還挺相配的。”
***
夜晚,偌大的知州府邸已經寂靜下來了。
書房裡還亮着燈,與往日一樣,看完訴訟案卷宗與《雲州志》後,沈亦安就來到梨花木制書案前作畫。
螢黃的燈火似給他的側眼鍍了一層光,襯得他的容貌愈發幹淨俊美。
他右手提筆,左手按住袖口,衣袖往下褪露出極為好看的腕骨。
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幅朦胧煙雨圖。
兩岸白牆青瓦屋,細雨落在飛翹的灰色屋檐,雲水澗浮着零落杏花。
似乎還差點什麼,他又在青石闆橋上畫了一個素手撐傘的姑娘。
此時,侍從玉書敲門後推門而入,無意中瞥到他家公子作的畫。
也不知那畫中人是誰,隻要不是那位可惡的小娘子便好。
想起那位小娘子玉書就忍不住生氣,緊緊抿着嘴。
那小娘子不過是個連字都寫得不太好的農家女,既不懂舞文弄墨、紅袖添香,也不擅長琴棋書畫。
就這樣的一位女子,能得到自家小公子的青睐,已是上輩子積了不少德。
可那小娘子不僅不感恩戴德,還隻留下一封書信就杳無音訊。
這算什麼事?要知道他們公子可是京城炙手可熱的如意郎君,夢中檀郎。
來到千裡之外的雲州,赴任那日,雲州城小娘子們無一不為公子傾倒。
今日,還有位張家娘子特意來給公子送糕點。
他打聽過了,這位張家娘子不僅長得花容月貌,竟還是位才女。
也算勉強能配上公子吧,總比那眼瞎的小娘子好,希望公子盡快忘了那小娘子吧。
沈亦安可不知道他就作了一幅畫,他這位侍從竟聯想了這麼多。
他放下筆,淡然地問:“明日參加宴會之事,可都準備好了?”
玉書:“公子放心,一切準備妥當。”說着,奉上一張雲州最新的重要人物圖冊。
沈亦安翻開圖冊閱覽一番,就合上了。
半開的支摘窗,風隐隐掠入,燈火忽明忽暗,映照在他的臉上,平日裡溫和的眼眸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琢磨不透。
大家都以為他是因為不想尚公主,才會被皇上派到這種地方來的。
其實不然,來到這裡,他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