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院子時,看到花廳内亮着燈,他不禁怔了一瞬,望向來迎接他的墨台。
墨台會意,便将事情原委告訴他。
“不是給她傳話讓她别等了嗎?此外,如今已是深夜,為何還讓女眷進入我院子?”沈亦安眉目泛着清冷。
玉書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甚至有點幸災樂禍,他就看不慣墨台竟還給那小娘子優待。
墨台瞥了一眼玉書,認真地解釋道:“您交代的話,我是原封不動地跟姑娘說了的,也勸說她不用等,不過她堅持要等你回來,這夜裡風涼,我就讓她進屋裡等候。”
言下之意很明顯,就是說他攔了,但他攔不住姑娘的深情。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沈亦安,很明顯沈亦安對這套說辭是受用的,沒有再說什麼就朝屋裡去。
玉書:“……”
這難道不用受罰嗎?墨台他這是做錯了呀?
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墨台。
墨台還在為自己的說辭得意,還挑釁地看了一眼玉書。
花廳内,燈火明亮。
女子的衣裙兩側的绶帶微微晃動,被吹得交疊,她手中拿着話本,許是看到精彩的情節,她的嘴角上揚,橙黃的燭光映着她無暇的面容,仿若從畫中走出。
沈亦安開口道:“不是說了讓你不用等,此時你不該來的。”
他一身绯紅的官服,本是芝蘭玉樹的翩翩公子,此時身上帶着些凜然氣息。
泠月方才聽聞院裡的聲響,就知是他回來了,突然看到他時,竟有些雀躍,她想,大概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
“你不要怪他們,是我執意要等你的。”她說道,帶着幾分求饒的意味。
沈亦安原想着是要訓斥她有幾句,讓她長長記性,教她不要深夜貿然進入男人的院子,不過看着她乖巧地模樣,深夜還在等候自己歸來,他于心不忍,最後斂下雙眸,裝出漠然的面容,說道:“你切記,日後可不能這般無禮,深夜進入男子的院子,特别是成年的男子。”
“我知道了。”泠月點頭,頓了頓,她對他說:“我聽墨台說,甘泉縣發生了時疫,情況比較緊急,你方才就是忙着處理此事。你如今定是還未用膳吧?”
甘泉縣是雲州下轄的縣,如今很多百姓染了時疫,情況兇險,若是能快點控制下來,就會少一些百姓丢掉性命。
他方才就是去為甘泉縣籌措草藥、糧食等物資,之後又與官員進行商讨論,定下對策。
待調往甘泉縣的士兵、醫師還有糧食草藥等已經出發,他這才回府休息。
他确實還未用膳,通常隻要熬過那個最餓最難捱的時辰就好,其餘的時辰就還好。
泠月見他不出聲就知自己猜想的沒有錯,連忙到外面吩咐仆從端上剛才溫着的吃食。
這個時辰不再用膳,是他一向的做法,現在沈亦安也不想打破這個規矩。他說道:“不用了,我……”
“大夫說了,即便是過了時辰,你也要吃一些事物的,你放心,準備的都是容易消化的吃食,不會影響就寝的。”她說道。
上次那個大夫确實是這樣說的,不過他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她還記得。
不一會兒,桌面上就擺上了吃食,分量不多,但每道都似乎是搭配好的。
沈亦安也還是推辭,“上次犯了胃疾,興許隻是水土不服引起的,不礙事的,這些膳食你就與人分了吧!”
哪裡,明明就是……
泠月有些無語,見他依然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便說道:“我知文人一向嚴于律己,可過時用膳并非是不自律,你是因在衙署辛苦了一日,才誤了用膳的時辰,若是因為這些教條規矩不再用膳,因此而損壞了身子,這就不值當。所以,你此時用膳方能說明你是嚴于律己。”
沈亦安靜靜地聽着她說話,沒有出言反駁,他倒是還想看看,她為了讓自己用膳,還會說些什麼。
她起身,給他舀了一小碗熱騰騰地粥遞過去,“你如今掌管雲州事,更要保重身體才是,你可是雲州百姓的依仗呢?”
對上那滿是期盼的雙眸,沈亦安默了下,就還是接過那碗粥。
泠月心中暗喜,跟她預想的一樣,他果然不會讓人難堪。
待他吃了一會,她笑盈盈地問:“怎麼樣?好吃吧,是我特意交待廚房的,何大娘這個粥做得最好,又香又清甜。”
他點頭,又給她夾了她愛吃的素食。
身邊的侍衛仆從是仰仗他的,一向不敢忤逆他,雖然也有勸過他,不過最終還是選擇了不違抗命令,隻有她,她什麼都不畏懼,而是将她與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真摯相待。
所以,她是因為擔心他不用膳,所以才要過來此處等候自己?與自己一同用膳。
想到這裡,他心上也覺得暖暖的。擡眸對上她那雙眼睛,依然是清澈的眼神,他知道,她并沒有别的意思。
她的生長環境與他不同,習慣了無拘無束,在她看來,與朋友親近一些就很正常。
從前不知她的身份,所以他為此生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