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事看到馬車,泠月仿佛看到了救星,這關乎到她的尊嚴,她雀躍地道:“快,放我下來,我能自己走。”自己的面子,要自己争取。
沈亦安知道她想什麼,也不逗她,将她放下,牽着她上了馬車。
馬車在城内的主道上行駛了一段後,并沒有繼續向前,而是向右轉入一條路,又進入了一條小巷,最終在一處宅院前停下。
宅院不大,卻是頗有清趣。院中一棵大大的香樟,庭前還有蜀葵。
廂房也十分敞亮,窗前竹影疏疏。
一位着青衣的大嫂引泠月屋中休息,泠月簡單梳洗後,就在一張榻上坐着。
不一會,沈亦安來了,對她說:“你且安心在這住着,京中來的醫士已經到了,也會有人照顧你的起居。”
如今城内的形勢不好,沈亦安有很多事務需要處理。
彼時危險還未盡數解除,懷吉城還是危機四伏,不知真正的敵人到底有多少,沈亦安不想泠月跟着自己涉險,何況她還受了傷,所以,他才決定将泠月安置在此。
泠月沒有問。
她也清楚,城中的百姓需要他,官府已經一直在做赈災的工作,可這遠遠未夠。在來的路上,她也看見不少流離失所的人。沈亦安是絕不會不管他們的。
當沈亦安要離開時,泠月還是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跟他說:“那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沈亦安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向她保證道,“我會的,那你也要聽話。”
***
沈亦安此次遭遇并非意外,所謂“洪流”不過是有人刻意為之。
他來到懷吉城中後,就迅速去勘察縣裡的赈災。
一連工作幾日,災情得到纾困,他尋了空隙,便想去看看水利修築。地點是幾日前邊定好的,今日就到那河道附近,并未更改。沒想到他到哪後不久,就遇到突發洪水。
雨水并不迅猛,如果不是上遊故意洩出水,斷不可能會這樣的。
在那之後,周圍又遍布殺手,若非沈亦安與暗衛們反應夠快,恐怕他也早已喪命。
玉書将他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他:“對,有兩位白役在洪流中無法脫身,最終在下遊的小河道上尋到的屍體。”
沈亦安手中的拳頭握得緊緊的,閉了閉眼,吩咐道:“給他們的家人送些撫恤金。”
這個出行計劃,也就是幾個人知曉,他回顧了一遍整個過程,不難察覺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那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沈亦安也是再清楚不過,若是沒有那股勢力的支持,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如此行事。
既然,譚家已經這樣不擇手段了,必然還有後招。
在回到後衙前,沈亦安去了縣城中的一處住宅。
穿過長長的回廊,黛色侍者通禀後。
沈亦安還未掀開素紗簾子,一眼便瞧見那位熟悉的男子。他身着紫色雲鶴紋圓領袍,玉簪束發,氣質不凡。
沈亦安忙行拜見之禮:“抱歉,讓郡王久等。”
那男子就是穆清郡王宋景湛,他年約二十五六,容貌雖非貌比潘安,卻是長得很周正,形貌英偉,氣宇軒昂。
穆清郡王與沈亦安的兄長是好友,早已将沈亦安視作自己的弟弟一般。
他也曾躲過無數次明裡暗裡的刺殺,沒人比他更清楚個中的兇險。
之前得知沈亦安失蹤的消息時,他也寝食難安。昨夜得知他安然無恙,心中陰霾這才消散,現在看到他,總算松了口氣。
“子澈,不必多禮,”宋景湛面帶欣喜,又邀請他坐下詳談。
聖上下令命他來監察赈災一事,一是譚氏一族在當地盤踞太久,不容易撼動,多個人相助沈亦安,更為周全。二是聖上也希望宋景湛到懷吉,能安撫民心,同時為将來繼承大統夯實基礎。
想到沈亦安此次遭劫,宋景湛不由地為之震怒。
“先是方知縣等人設計,後有江湖組織買兇殺人。沒想到他們竟如此喪心病狂,為鏟除異己,不擇手段。如今百姓遭難,他們還敢謀害赈災官員,全然不顧百姓的生死。這樣的毒瘤一日不清,便會為禍人間。那知縣你打算如何處置。”
沈亦安:“我已掌握方章貪墨的證據,先将他打入大牢,再仔細審問,說不定還有意外發現。趙縣丞雖資曆淺一些,但為人正直,辦事有魄力,底下跟的人也還不錯。這幾日還不辭勞苦奔波着,百姓似乎也頗為屬意他,由他暫代知縣一職,想必也不會有問題。”
對此,宋景湛也表示贊同。
沈亦安又說起眼下的懷吉縣的情形,受災的程度還是挺嚴重的,朝廷雖也撥了錢款下來,可還是不夠。
宋景湛也了解過情況,這個縣本就不富裕,大多百姓也隻隻是考耕種維持生計,而城中的物價确貴得離譜。
他暗中調查過,有部分商戶囤積居奇,故意擡高糧價,後來,其他生活商品也紛紛漲價,所以,百姓的苦并不是受災造成的,他們的生活之前也不好過,一場洪水後更是雪上加霜。
“後續的重建确實需大量銀子,看來,要想辦法,讓這肥得流油的商戶出一出血。”
沈亦安向宋景湛說起自己的計劃。“所以,還需要郡王配合。”
宋景湛略一沉吟,臉上浮出了笑容,“無妨,就依你說的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