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皆寂,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來人的身上。
那女修提着一柄略略出鞘的木劍,另一隻手正攥着什麼東西,頗為苦惱地看着上面淋漓的鮮血。
雲舟忍不住心想,是他的血教這人煩擾,仿佛被弄髒了心愛之物般不知如何是好。
這般眼神,真是讓人無端生出一腔怒火來。
他咬緊了牙,剛要開口,卻見身旁的人搶先一步冷聲道,“你把仲孫願怎麼了?”
仲孫景冷冷地注視着岚煙手上滴血的發簪。
雲舟順着仲孫景的目光看去,這才看清楚捅了他的兇器,竟然是仲孫願束發所用的發簪。
發簪小巧,通體碧綠,簪身盤旋着刻繪了兩條栩栩如生的長蛇,簪頭處則是一朵綻放的桃花。這本是仲孫景送她的生辰禮物,仲孫願得了發簪後便一直用它束發。如今這發簪在他人手上……還用它傷了自己!
“她沒事。”岚煙怪異地看他一眼,“你很希望她有事嗎?”
仲孫景不欲多說一言,轉身就往外走,直到看到門外癱坐在地上的妹妹時,才松了一口氣。
畢竟仲孫願的狀況看上去不太好。整個頭發都散落下來,參差不齊,神志恍惚。
仲孫景快步上前,檢查了一下妹妹身上的傷痕,見到沒有明顯的外傷後,掏出凝神丹便給仲孫願灌了下去。
屋内,雲舟一人捂着肩膀與岚煙等人對峙。
他暗罵一句仲孫景,雙腳卻微微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那女修。她一身素白的弟子服,顯然與青崖那幫人是一夥的,是他大意了。
降靈神顯術召了他本命靈獸南海神鳌,然而這并非無敵之術,它能抵擋來自多數的攻擊,卻也有薄弱的位置。
它的肩胛之處,正是要害!偏生那女修就捅了個正着,運氣好的離譜。
岚煙仍未找到能清理發簪的東西,便随手甩了甩簪子上的血,看見雲舟依舊不作反應,又問了一遍:“你有劍嗎?”
她心中暗生不妙來。先前詢問仲孫願,她閉口不答,于是隻奪了根發簪;如今對上這男修,卻見他身上并無佩劍……總不會,這三個人裡,沒有一個是習劍的劍修吧?
雲舟不知所以,卻還是下意識地問道:“什麼劍?”
說這話時,他雙眸緊緊鎖住岚煙的動作,生怕她突然發難。
滿狀态的他能用降靈術,南海神鳌消耗靈力極大,雲舟被岚煙這麼捅了一下,本就單方面中斷了降靈術,如今再想請南海神鳌是不可能了。然而他又不敢表露出來,生怕别人看出來自己在強撐。
其他的降靈術倒是能用……不過若是用了,今天怕不是白來一趟。
雲舟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忍耐下來。
他沒有動作,岚煙唇線一抿,竟是晃了晃手中的發簪。
交不出劍,那奪了其他能代替劍的東西也行,就像仲孫願一樣。
雲舟:“……”
這女修什麼意思?他交不出劍就再捅他一次?
這群青崖的以為全天下的修士都像他們一樣是劍修麼?
他咬牙恨恨望着岚煙,同時又往門口後撤一步。仲孫景還在外面,若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倒是能夠接應他。
薛霜值将劍按回鞘中,一雙丹鳳眼眯起:“青崖與栖梧同為修真宗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他沒把話說完。
青崖山靈獸精怪失蹤這件事,多半也是他們幹的。隻是兩個宗門一旦敵對,青崖山便是劣勢那一方。
青崖山能有五山之一的名号,完全是因為長明殿的那位劍尊啊。
雲舟臉色發沉,竟是輕嗤一聲,慢慢道:“你說的沒錯,栖梧與青崖同屬五山,如今我栖梧修士被你青崖弟子背、刺、偷、襲。想必到了若水,掌門自有定奪。”他冷聲一笑,又将視線落在岚煙身上,上上下下将她掃了個遍:“尤其是你。”
當真以為青崖山還如從前般輝煌?
不過是仗着劍尊庇護而已……
何源州捂着右臂,冷聲發問:“你們栖梧的弟子私自前往青崖,所為何事?這并不符合規矩吧?”
“你們青崖不主動與其他四山交往,還要限制其他宗門的行動麼?”雲舟斜睨着衆人,輕哼,“我們沒入你青崖山門,還不算壞了規矩。莫非普天之下都是你青崖的範圍?”
就算青崖立了規矩,他也并非青崖弟子,門内的規矩束縛不到外頭的。
更何況,他們有栖梧山罩着。本就是按栖梧命令行事,哪怕事情敗露,最後也有宗門兜底,因此雲舟根本沒把這幾個人看在眼裡。
他主動挑釁,也沒有什麼理由,單純是看青崖弟子不爽而已。
每次靈域開放,青崖那一群廢柴都能占不少名額,就這種實力還與他們争奪,并列稱作仙門五山?
不過是一群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
雲舟放完狠話,突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氣息波動。他咧開嘴,哈哈大笑:“很遺憾,今天不能盡興了。”
下一刻,雲舟竟活生生從衆人面前消失了。
何源州當即沖出門外,發現仲孫兄妹同樣消失的無影無蹤,隻餘下地上打鬥的痕迹。
鄭洛神色一凝:“傳送陣法。”
在場的人中隻屬他對陣法有研究,雲舟三人憑空消失在青崖地界,隻可能利用了傳送陣。
他思忖片刻:“傳送陣法的布置極為苛刻,若是在此處觸發傳送,想必陣眼不會離這裡太遠。隻是陣法龐大,又能同時來往三人,這陣絕不是一朝一夕布下的。”
嶺南與青崖地處一南一北,就算是乘須臾舟,短時間内也無法抵達。
看這幾個人熟練的模樣,恐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們究竟什麼時候來的青崖?”
薛霜值拎起劍就走。
鄭洛說完,又收回布在店裡的陣法,店裡除了一開始打碎的碗,沒有其他東西破損。他扔了兩塊靈石,拔腿就追:“薛霜值,等等我!”
這個傳送陣法存在,就會對他們不利。誰也不知道栖梧的那群弟子什麼時候再來,這陣法必須得破了。
岚煙仔細想了想,也擡腳跟上了。
在強行奪走仲孫願的發簪後,她的玉牌亮了一瞬。合契牌隻加了白靜槐與岑甯的聯絡方式,而她們還在屋内與雲舟僵持。
想到唯一的那個可能,岚煙的眼睛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