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符燃盡,點點火星飄散在空中。
四面的風聲灌進來,獵獵作響,遠處街道上嘈雜的人聲俨然消失不見。
見岚煙防備的動作,白靜槐偏過頭,神色茫然,倒退數步,似是不解:“岚煙師妹,你在說什麼?為何拿着劍指向我?”
她退後複站定,伫立不語,面露哀傷,被師妹拿劍指的委屈感油然而生,還有一絲正常人遭遇此事的憤怒。
岚煙隻是靜靜看着她。
青崖弟子所用的木劍皆由桃木所制,她原本便有些懷疑,如今白靜槐後退的那兩步,恰恰證明了她有問題。
“我們還是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岚煙凝神,餘光掃過劍尖,眉目沉靜,“無論你想做什麼——先從我師姐身上,下來!”
變故隻在一瞬間。
岚煙一步前踏,手中之劍直指白靜槐的咽喉,木劍以一種極端迅捷之勢逼近身前面色委屈的少女。隻是踏步向前的起手式,她已經練過無數遍,直到這入門劍勢指向對手時,岚煙心裡忽然生出一種暢快之感。
猶如對月将飲,吟詩花下,怅然快活。
劍光直至白靜槐眼前之時,少女面上的茫然之色早已消失殆盡,她同樣穿着青崖的弟子服,長發高高束起成一個馬尾,飒爽而利落。
她飛速退後,隻一瞬間就移到了安全的位置,劍光在眼前堪堪略過,最終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停了下來。
兩人隔着兩三步的距離相視,一個不動聲色,一個笑意淡淡。
白靜槐擡起右手,輕撫了下被劍風掃過的鬓側,竟加深了笑意。這時她不懼岚煙手中的木劍,反向逼近了岚煙:“師妹,我們去找其他人吧。”
白靜槐前進一步,纖細的脖頸先挨上了岚煙手中的木劍。
在如願感受到木劍的輕顫後,白靜槐身體前傾,重量一點一點施加在木劍上。鋒利的劍刃劃開皮膚,滲出滴滴血珠來。
岚煙下意識後退一步。
她本想以劍逼出藏在白靜槐身體裡的東西,結果它智多近妖,料定了自己不會傷害師姐的軀體。
見岚煙不語,“白靜槐”微微一笑,聲線低沉:“我對你的興趣并不大,若想害你,在樹下下手便夠了,何必把你引來此處。”
岚煙聽的眉心一跳,隻聽“白靜槐”的話音一轉:“隻要找到那個人……我會還你一個完好如初的師姐。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它一手橫在胸前,另一隻手托着下巴,眸光流轉。雖然頂着白靜槐那張臉,身上的氣質可謂天差地别。
完完全全變了個人。
白師姐從來不會做出這種動作來。
岚煙側過頭看着對方,觀察了下它的體态和站姿,并沒有回答,反而抛出了一個問題:“你沒有實體吧?”
白靜槐面無表情地看着岚煙。
“我還有個問題。”她冷聲發問,“你是怎麼看出來我不是她的?”
它自認毫無破綻,除卻一開始時控制不好身體,自己扮演的可謂天衣無縫。它觀察過那女修很久,按理說根本不存在漏洞。
“你真的想知道?”見它的好奇心被勾起,岚煙心念微動,面上不顯,而是慢悠悠地答道,“給我一段你的樹枝,我就告訴你。”
她也沒着急,雙手背過身後,攥着木劍往後一撐,後仰着欣賞了下“白靜槐”變幻莫測的臉色。
自從“不小心”拿走了仲孫願的發簪後,岚煙覺着自己暢快了許多。這種暢快并非奪劍後的喜悅,而是當中的過程。
當時仲孫願恨恨地看着她抽走了束發的發簪,發絲狼狽地垂落,還有些參差不齊……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被自己的木劍削去了一縷。
“啧。”
白靜槐面色陰沉地瞪她一眼,手上蓦地浮現出一截棕黑色的枝桠。她不情願地往岚煙的方向一扔,槐樹枝在空中劃了個完美的抛物線。
反正它也不需要了。
岚煙連忙伸出手去撈。
豈料手在接到樹枝的一瞬間,變故突生。
一縷黑氣自槐樹枝中蔓延開,黑氣化作無數鎖鍊纏繞在岚煙周圍,硬生生将她裹成了一個人繭。
眼看着岚煙在繭中掙紮,白靜槐神色淡淡:“雖然麻煩了點,不比那幾個,倒也能解決我燃眉之急。”
說罷手指微微一動,比了個抓的手型,被黑氣纏繞成的人繭緩慢地朝着白靜槐的方向移動。
至于扮演白靜槐,對它來說隻是為了奪這幾人魂魄的方式,演得像不像,它并不關心,也不在乎。
白靜槐輕咬下唇,凝神閉目,就等人繭移到身前進行奪魂。
生人魂魄穩固,囿于軀體束縛,要想乍然奪取并不容易。槐安村的村民們在它的誘導下罹患離魂之症,往後奪取便容易許多。
修士的魂魄啊……
白靜槐舔了舔嘴唇,神色愈發貪婪。她抽開被鬼氣纏繞的繭絲,準備一舉吞入新剝離出的魂魄。
眼看着一層一層的鬼氣慢慢抽離,白靜槐的神色愈發期待,她已經忍不住要吞噬這女修的修為了。
繭絲層層剝離,露出空空如也的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