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外婆照舊在廚房收拾碗筷。
火光伴随昏暗的手拉式燈泡朦胧照亮了整間屋子,每個人都與火坑有了距離。
丫丫低垂着眼睫,徑直走向木門後方的那處小洞,竟然又将眼睛湊了上去,停在那處,一動不動。
李歸帆心有餘悸,說道:“你說她看見的是不是與我們不同?”
陳歲裡:“不然你再去看一眼?”
李歸帆沒好氣的瞥了陳歲裡一眼,說道:“有病。”
陳歲裡聞言往殷惟州身邊一站,神情頗有些委屈,“惟州,他罵我,你說他是不是才有病?”
殷惟州面色一僵,被陳歲裡突如其來的造作打亂了陣腳,半晌才從喉嚨裡擠出來一聲“嗯…”
柳長映:“……”
李歸帆:“……”
而此時,繞是這一扇厚重的木門,也擋不住門外呼嘯不停的風聲。
丫丫突然起身,緩慢走到柳長映身前,小聲嗫嚅道:“姐姐,你能陪我去廁所嗎?”
廁所的燈光比其他屋子都要弱,昏黃的光線混雜着農具的冷光,讓那屋子莫名覺出陰森。
好像随時一些漆黑的,見不着光的角落,就會出現什麼東西出來拖住你的腳,将你永遠留在這裡。
柳長映自己有時候都發怵。
但這也不會成為她真正答應丫丫的原因。
她招招手,道:“走吧。”
等到了N字形的轉角,柳長映拉下燈繩,昏黃的光線亮起,她用餘光瞟到了外婆突然擡起的臉。
其中一邊是完好無損。
另一邊隐匿在黑暗中,卻仿佛有萬千的蟲子在她臉上緩慢蠕動,一突一突。
這是之前從未見過的。
柳長映心裡一驚。
丫丫關好門,将柳長映拉至距離前門最遠的地方,身後靠着接近菜地的後門,方才擡頭對她說道:“姐姐,我想外婆…”
這句話已經是第二次出現。
上一次還是她和蘭姐一起帶丫丫玩雪。
看着小姑娘濕漉漉的眼神,柳長映猜想丫丫的這句話以及她趴在門上的動作,可能是在給玩家提醒,以防有一部分人毫無頭緒。
柳長映蹲下來,認真看向小姑娘的眼睛,“丫丫,你是知道什麼了嗎?”
“姐姐…我怕…”,小姑娘就連聲音都帶了哭腔。
回憶起之間殷惟州說過的,柳長映問丫丫:“你都看見了,對嗎?”
丫丫點頭,眼中淚水萦繞。
柳長映去摸丫丫的頭發,嘴裡安慰道:“别怕,看見背後這扇門了嗎?”
小姑娘緊張的擡眼,手指不住的攪在一起,身體有些發抖。
柳長映:“今晚到這裡來,從這個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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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匆匆的腳步聲過後,所有人各自回了房間,轉角的地方,柳長映懷裡抱着小虎和殷惟州交換了眼神。
偏房的門從裡面被反鎖,陳歲裡腳懸在地,身子往後倒在了青綠色的被單。
他此刻竟然還覺得這被子上的味道聞起來很舒心,和記憶中奶奶手搓的味道差不了多少。
陳歲裡道:“外婆将丫丫和小虎看的這樣緊,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本來下午才是最好的動手時機,可奈何小虎在他們這邊,丫丫就被外婆關在了房裡,無奈才又拖到了晚上。
“待會,你小心些”,殷惟州出言叮囑。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這次誰也沒有事先移開,不知是不是臨死前的情緒作祟,陳歲裡看見殷惟州這張俊臉,居然莫名生出一股英勇就義也不是不行的錯覺來。
真是瘋了。
陳歲裡低頭,然後說到:“我會回來。”
月光冷淡穿過層層夜幕,安靜撒向萬籁人間。
房間的燈自動熄滅,黑暗中陳歲裡緩緩起身,同殷惟州道别。
他蹑手蹑腳的打開房門,弓着身子沿牆邊,繞過枇杷樹到了土胚房的背後。
菜地裡光秃秃一片,僅有的一棵梨子樹也隻剩下枯敗的枝桠,在夜色中無處不延伸。
檐角銀色的蛛網在月光下無所遁形,陳歲裡側立于廁所後門,輕輕叩響。
門内當即傳出細碎的聲音,伴随打開的一小條門縫,丫丫從裡面鑽了出來。
小姑娘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面上迅速被恐懼填滿。
陳歲裡心髒沒由來的一沉,透過餘光瞥見身後佝偻的黑影,風動聲吹落瓦片的塵埃,也勾起他心中密密麻麻對于未知的懼意。
柳長映假裝睡着,被楊蘭輕拍着肩膀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