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和方語琴身上的墨汁先後褪盡,恢複意識。
隻是兩人才剛醒過來,便發現自己的脖子上被刀架着,“别、别殺我……!”
“不殺你,别亂動”,柳長映冷冷道。
方信聽出了柳長映的聲音,心下的驚懼散了大半,點頭回應,而後又想起來自己的妹妹,便出聲道:“語琴,語琴你出來了嗎?”
“哥,我出來了”,因為同樣被刀架着,方語琴說這話時聲音還有些發抖。
她膽子其實沒有多大,隻是在一些危急場合腦子稍微比方信靈活一些。
本來一醒過來就被挾持讓她心驚膽戰,現下聽見了方信的聲音,才稍微放松了點。
“你們,活着出來的有幾個人?”,姜亦挾持着方語琴,這話卻是問的方信。
之前聽陳歲裡說過,現在他就順便問了一嘴。
方信不屑的笑出聲,“三個。”
“王端和沈茹,都死了。”
“限時答題,我想讓他死,他就活不下來。”
聽到這裡,姜亦覺得方信變了太多,他已經沒有初到市集時身上的那股稚嫩。
畫面倏然結束,陳歲裡就着感覺往前想去拉黃茜,女人跌坐在地,雙手不住的抹着臉頰。
她掙紮着向前伸手,是想要留住畫面裡的某一個人。
“啊……!”
“啊……啊……!”
黑夜無限放大了人的感官,聽的人更加深刻,悲中人難以逃離。
任甜落水的畫面還曆曆在目。
黃茜想過很多,卻唯獨沒有想過任甜會離開人世,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她有多喜歡高世她這個做姐姐的不是不知道,甚至曾經姐妹倆打電話,任甜還說想和高世結婚。
高世……高世他怎麼敢……!
黃茜痛哭,全身的氣力仿佛都在這一刻消耗殆盡。
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悲痛,陳歲裡聽着黃茜的呼吸越來越急,怕她真有什麼意外,便說:“黃小姐,起來吧。”
“你至少得把你眼前這個人先送進監獄。”
“甜甜……”,黃茜有些恍惚,卻在聽見陳歲裡的話之後很快振作起來,“我一定要把高世送進監獄!”
而高世現如今正被濕漉漉的頭發從頭到腳的纏繞住,動彈不得。
因為之前的風水先生,任甜殺不了高世。
她也出不來這間展廳。
剛才一切,已經耗盡她所有,任甜的身形開始淡薄。
可黃茜的哭聲終于還是勾起了任甜心底早已泯滅的人性,酸澀的情感在心頭蔓延開來。像潑去大海中的水,不知來處,沒有窮盡。
【别哭】
黃茜正前方的半空突然間浮現出這兩個字,同之前猜反切時的形式一摸一樣。
“甜甜,是你對不對?”,黃茜到這裡好似突然醒悟,“剛才救我的,帶我過來的人是你,是不是?任甜!你說話!”
黃茜從還算冷靜到歇斯底裡不過眨眼,空氣中的字體仿佛夢一般消散。
然後是高世不可置信的驚呼,連帶着明顯的自我欺騙,“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任甜,甜甜怎麼可能會是你這個樣子……不可能……不可能!我那天還見……”
任甜将高世摔暈,拖着被水泡的腫脹的身子無聲往前,她在距離黃茜三米遠的地方站定。
就那麼直直的盯着黃茜,她能看見姐姐,可姐姐看不見她。
她身上太臭了,她不想這樣離姐姐那麼近,她也不想姐姐看見她現在的樣子。
這半年她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任甜沒法同黃茜說話,她就隻能在黃茜來這間展廳時日複一日的看着她,這就夠了。
“甜甜,你出來讓姐姐看看,現在是胖了還是瘦了,媽媽還在家裡等你……”
任甜鼻子發酸。
可是姐姐,我現在已經不會再長胖或者是變瘦了。
我的愛人将我推入水中。
廢水腫脹了我的身軀。
我醜陋而不堪。
姐姐,我已經見不了媽媽了。
任甜的目光緊緊停留在黃茜臉上,她舍不得移開。
【姐姐,對不起。還有,好好照顧媽媽。】
黃茜隻感覺到有一陣微風從她身邊經過,然後就是無端的空茫。
“任甜!”
空中的氣味越來越淡,伴随着任甜眼角的一滴淚,她的身影在行走中徹底消失。
美術館燈光複明,所有人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眼睛。
“高世暈過去了”,張雩驚呼道。
鄧雲這個時候才徹底清醒過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出來之後他是一點也不想看見方氏兄妹,躲人躲得遠遠的,甚至都到了殷惟州跟前。
陳歲裡遠遠瞧見,咳了一聲,待鄧雲看過去之後,他才說道:“你認錯隊長了。”
柳長映發笑。
“我沒認錯,我已經沒有隊長了”,鄧雲老實說道。
兄弟,怎麼感覺你看起來還有一點高興,張雩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陳歲裡皮笑肉不笑:“我說你認錯了,你就是認錯了。”
“是是是”,鄧雲還得靠着他們呢,自然不敢得罪人,麻溜的到了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