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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
那名叫做“一裡波知”的孩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早川紗奈卻更加溫柔地笑了起來。全神貫注看着她的時候,女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妹妹陽奈腼腆而善良的模樣。
世界上最好的妹妹,她唯一珍愛而膽小的妹妹,陽奈啊……
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早川紗奈微笑的眼眶湧上了霧氣,她竭力想要看清面前的孩子,反複折磨她的過往記憶又惡毒地掙脫了出來。
陽……奈。陽奈……你也隻有十五歲啊。
和一裡波知非常相似。我家善良又體貼的女孩,早川陽奈,出生在了很多人最喜歡,也是最期待的春天。
隐忍的淚水壓抑在滿是懷念的眼瞳裡,透過一裡疑惑的可愛臉龐,早川紗奈的回憶與自白,終于還是開始了……
一九七四年三月二十日,我家最小的孩子陽奈誕生了,于老家的長野縣——在萬物複蘇、一切美好的春分時節。三月二十日,也是日本公衆假期的其中一天,大家通常會選在這一天去掃墓。
一九八二年四月二十九日,一名高中男生,被當天值日的夏野老師發現于學校的男廁所内自缢身亡。他是我的後桌——也是夏野老師引以為傲的兒子,死因并不明确,死者留下的唯一線索隻有一張寫着[我恨這樣對我束縛嚴格的父親]的紙條——當時是在夏野老師的辦公桌内找到,而當天可以進出教職工辦公室的除了夏野老師,隻剩下跟随着父親一起去學校擁有臨時鑰匙的死者。一切的嫌疑都指向了夏野老師,于是在經過短暫的審訊後,他雖然由于無證據被看守所放出,卻再也無法作為一名教師生存下去。
一九八八年五月三日,一名長野縣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在家内燒炭自|殺,鄰居的年輕女性發現時雖然第一時間采取了報警,但男子求生意志薄弱經搶救無效最終死亡。我隻能從東京的租房回到老家參加夏野老師的葬禮。那一年,陽奈已經十四歲,也是她打通了警方的電話并要求我回來一趟。
那一年,也是我即将參加學校工作的日子,在未來九月七日的一天,我解救了一名疑似被校園霸淩的孩子。
一九八九年九月一日,米花町,陽奈因為生病無法來帝丹高中報道,我為她請了一周的假,她松了一口氣。剛轉來東京的她一定很緊張膽怯吧,考慮到她的身體與心理還需要調整,我打算等她報道後帶她多買幾件合身的衣服,之前忙于學校工作的我不免疏忽遺漏了她。
接下來的幾天都很尋常,但陽奈似乎交往了新的朋友,據說是一位外表看起來很粗犷結實的警官,他在陽奈去醫院的路上幫她呵退了有意搭讪且心懷不軌的街邊混混,并順路載她去了目的地。當時的我替她感到深深的高興,因為那或許是陽奈在東京認識的第一位友人,意義非凡。
九月七日,下午快十八點的時候,我在辦公室收拾需要帶回家批改的作業,陽奈發了一則短訊給我,我并不擔心,也不急于立即去查看。因為她在出發前有告訴我新認識的朋友會送她來帝丹高中報道,當然這種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報道,她隻是想在明天正式出現在同學們面前先熟悉下學校的環境。或許是送她來的人是那位警官吧,我毫不擔心,也沒有出去等待到來的陽奈。
大概又過了幾分鐘,我因為整理手邊的文件脖子酸痛,于是擡起頭想稍稍地活動下,就在此時,透過拉開簾布且雙面打開的百葉窗,我看見了陽奈——
十八點左右,牆壁上的時鐘敲響了沉重的一聲,緊接着又是更加沉重短促的一聲重響——我愣愣地盯着窗外,脖子保持着原來歪斜想要扭動的姿勢,整個人毫無反應。
九月八日,陽奈的屍體被運回了米花中心醫院的臨時太平間,經過法醫的取證似乎沒有任何異常,想必第二天便能送往附近的殡儀館進行火化。而我在見到陽奈解剖過的屍體前一直在看守所被幾名刑警審訊,據說死者——也就是陽奈留下了疑似嫌犯是我的證據——她給我發的那則未讀短訊:
[我恨這樣對我束縛嚴格的姐姐]
什麼啊,原來陽奈這樣讨厭我啊。我在四年間重複看着這則短訊,一點也不願相信陽奈會因為我的緣故做出這樣殘忍的事。還有那個叫做WATARU的沒用警察,我絕對不會原諒他。
這絕對不會是陽奈的選擇。
我堅信她是被人殺害的。
我不會再相信這些隸屬警視廳的榆木腦袋了,拉開抽屜取出壓在書本底下的一張名片,我做出了最後的決定——或許早該聯系這名偵探協助我了。
他的名字是[安室透],是一位私家偵探,但有時也會接下一些來路不明的活,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通過中間人要到了這位灰色人物的聯系方式。
我強烈地希望,他不會令我失望。不過即使結果再壞,也不會越過四年前與那群白癡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