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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局面該如何處理?
即使應變能力之強如安室透,望着面前不發一語的孩子,還是陷入了愧疚與無所适從的困境。
現在二人所處的地點是他臨時租下的二樓事務所,轉動的房門已被緊緊閉阖,室内所有的裝潢皆是采取特殊的隔音材料所制,按照常理他本該徹底放松下來,遊刃有餘地與方才險些被貝爾摩德直接捕獲的一裡仔細商談。
隻是……安室透想起貝爾摩德開門見山的威脅,他的确已初具解決的辦法并且一旦成功或許能夠得到朗姆的信任從而擺脫琴酒的插手與懷疑,但不巧的點恰恰在于需要參與此事的某個直接當事人是未成年的孩子——一裡,更别提她與一般人相比都顯得尤為差勁的社交與生存能力,源源不斷新增的擔憂與思慮于是順理成章……
如果在一開始就把她作為公安保護人隔離起來……情況會不會更好些?安室透現在有了後悔的想法,但時至如今,再把一裡放入保護人的名單,恐怕他潛伏的身份會立刻被組織懷疑,他與景光努力到現在的局面也會被打破……不,在這之前,還有一個原因需要了解!一裡波知并不是擅自違約的人,她究竟為什麼如此湊巧的在淩晨前往他的事務所?還有目前該煩惱的是這個孩子拒絕對話的态度吧,男人苦笑着歎氣,雖然也是自作自受了,他這樣想。
“一裡小姐,雖然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是熱可可快涼了……”安室透主動打破了緊張的氣氛,将桌上的馬克杯又向前推了推,卻被抿着嘴的一裡用一根手指頑強地抵住,這也是他及時抽回手不打算與她争鋒的結果。
看來她氣得不輕,空出來的左手還緊緊扣着書包帶,安室透盯着那稍微立起來的書包,突然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停了下來。
蓬松的食物?不……或許是A4紙大小的硬物,像是文件袋的形狀,從側面看來幾乎可以确定。
她是淩晨取回了什麼東西嗎?
幾乎是瞬間注意到他視線的奇怪停留,一裡猛地将書包壓在了後背的位置,安室透隻能無奈地轉而看她,也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一裡小姐,你違背不外出的約定是和書包内的文件袋有關嗎?”
“……”
意料之内的沒有回答,這次是黯然與心神不定地低下了頭,就在安室透以為彼此會僵持在沉默的空間裡至少幾分鐘之時,一裡給出了暧昧的反問,這對于他所了解的她的性格,實在難得一見。
“你、你會傷害我們嗎?”
“如果我這麼做,你現在就不會在這裡。”
“不,你和那個克裡斯……溫亞德都很危險……”
“對不起,一裡小姐。”安室透為之前恐吓到她而道歉,不過現在的他有些心急,在聽到“我們”一詞後,于是直接奔向了主題發問:“剛才你提到了‘我們’,是你和誰?”
“那、那是口誤。”
“是小林敏夫嗎?”
“是他讓你取走了這份文件袋?你明白自己被卷入了怎樣的事件中嗎?”
最後一句明顯暗含怒火,一裡開始變得不安,她當然明白,隻是一旦做出決定,她并不想反悔……
“對不起,又說了過分的話。”
安室透淺淺呼出一口,紫灰色的瞳孔還是掠過複雜的目光,他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一裡與小林敏夫的大膽與莽撞,雖然這份不明資料某種程度上完全能抵減眼前的危機,隻是……
隻是什麼……還是算了,她們是這個國家随處可見的普通孩子,雖然有些天賦,為什麼不說點勉強鼓舞人心的話來安慰她呢?
“我會為你找出小林慧乃失蹤事件的真相,也會為你擺平接下來的麻煩。如果她不幸遇害,兇手也會得到應有的報應。”
一裡終于擡起了頭,和櫻花如出一轍顔色的眼睛裡投射着某種隐秘的希望,那份由真誠的期待而組成的光芒在這一瞬間很是耀眼。
“我、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你不是說我很危險嗎?”
撇過頭的安室透有些變扭。
“危險……和值得信任……兩者之間并不沖突。”
随着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語,之前的憤怒、變扭、提防、賭氣似乎完全煙消雲散,留下的僅剩兩人同時盯着書包的謹慎眼神。
這份焦灼并未延續太久,因為一裡很快拉開了拉鍊,露出了那份被安室透肯定的文件袋。
她徑直把它遞向了面前的男人,“我打了好幾個電話……雖然沒能成、成功……但現在它是你的了。
電話嗎?與她聯系的手機還在自己家裡的儲物櫃中,早上攜帶的隻有組織的聯系工具而已,這是理所當然無法接通的,原來如此……所以才直接前往他所在的事務所嗎?
相比之前遮遮掩掩的委托人,一裡波知的信任簡直來得莫名其妙……安室透接過文件袋的同時感受到了意外的冷靜。
或許是了解面前的孩子是明确站在自己這一邊的,盡管不明白理由,難道是遊樂園的那次見面造成了一些奇妙的誤會嗎?
還是和松田的對話讓她産生了懷疑?
不過,現在來不及探究這些問題了,安室透并沒有急着打開文件袋,而是掏出了車鑰匙,一面又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了一份便當。
“作為賠禮,一裡小姐,拿去當作早飯吧。”
“現在我會送你回家,雖然是啰嗦的叮囑,但我還是建議你回去後加熱食用。”
“……嗯。”
遊移着視線對上男人格外認真的眼睛,她隻能顫抖着雙手接了過來。
……
早上六點半左右。
一輛白色的馬自達在人煙稀少的柏油路上飛快行駛,一裡坐在後座,她虛虛地環抱着書包,右手似乎還在撥通着一則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