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的聲音狠狠吓了我一跳,朝門轉身的動作完全出于我的條件反射。手忙腳亂之中,我汗津津的手掌在槍身上打着滑,差點把那沉甸甸的鐵疙瘩脫手扔出去。
“退後!”迪恩在我閉着眼睛朝空氣開火之前猛地揪住我的領子,一把将我拽到了他自己身後。
然後他上前對着緊閉的門擡腿就是一腳。
“咣當”一聲巨響,木頭做的門框被迪恩這一腳踹得直接裂開,門把手也歪到了一旁,徒留一顆螺釘半挂在鏽迹斑斑的面闆螺孔上。
然而,當迪恩試圖把門弄開的時候,那扇門卻紋絲不動,仿佛焊死在了空氣中一般。隻有那顆螺絲“咚”的一聲跌到了地闆上,“咕噜噜”滾遠了。
“迪恩,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我已經一步一步退到了房間中央,也勉強壓下了最初的驚慌失措。但我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各種糟糕的情況:被困屋中活活餓死,或者被一群怪物生吞活剝,就像《生化危機》那樣。
“迪恩?”
“該死!”迪恩終于放棄了把門撞開這條路,他松開門把手往後退了一步,開始掃視房間裡的各個角落。
“好吧,你困住我們了。”迪恩提高聲音說道,與此同時,他戒備地舉起槍,在房間裡緩緩踱着步,“為什麼不出來亮個相,嗯?你在等什麼呢?出來!”
沒人回答,當然了。
我拿不準這究竟是件好事,還是壞事。但緊接着,就在我舉棋不定的時候,天花闆上的燈泡忽然閃爍起來,原本昏暗的燈光變得如同一隻顫抖的手敲出來的摩斯密碼。
迪恩擡頭瞪了一眼燈泡,和我對視一眼。
我頓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一邊明明滅滅、一邊“滋滋啦啦”的燈泡最後掙紮着忽閃了兩下,徹底熄滅了。
黑暗猶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般籠罩下來。眨眼的功夫,我便連迪恩的身影輪廓都看不出來了。
寂靜中,屋子裡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輕微的金屬撞擊聲。
“迪恩?”
我的聲音有些發顫,但無論怎麼眨眼、扭頭,看到的都隻有黑暗。劇烈的心跳聲此刻也清晰可聞,猶如石頭被一連串扔進枯井之後發出的回聲。
當不遠處傳來“啪”的一聲時,我的心差點從喉嚨裡蹦出來。然而随着那一聲響,卻是手電筒的光亮了起來。
“嘿!”迪恩若無其事地把光朝我這邊晃了一下,“你的手電呢?打開。”
“哦……哦!”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原本也是有手電筒的人,于是連忙找出手電筒打開。然而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屋裡的黑暗似乎格外濃郁,兩支手電筒的光加在一起仍顯得十分微弱,根本無法驅散仿佛實質化的黑暗。
“好黑。”我忍不住把手電筒在掌心裡磕了磕,眯眼瞧了瞧燈泡,“這東西是不是快壞掉了?我怎麼覺得光特别暗呢?”
“真是那樣倒好了。”迪恩說完突然張嘴呼了口氣出來,一小團白霧在他嘴邊聚攏又散開,在光束中看上去猶如粉塵飛舞。
“什麼?”我茫然地眨着眼睛,“為什麼?為什麼那樣倒好了?”
“因為我能修好機械故障,但這不是機械故障。”迪恩一邊說一邊行動起來。他故作輕松的語氣讓我立刻明白:麻煩來了。
我問道:“那是什麼?”
迪恩淡定地回答:“是‘冷點’。”他突然頓住腳步,“嘿,你聽到狗叫了嗎?”
我搖了搖頭。
迪恩聳了聳肩,說道:“算了,我去找點兒鹽和鐵。”
“這地方哪兒來的鹽和鐵?”我忍不住皺眉問道。
但迪恩已經走到了屋子角落的臉盆架旁邊。他打量了一下那東西,然後把手電筒夾在腋下,伸手抓着其中一條支架晃了晃,接着便用腳踩住臉盆架的另外兩條腿,咬緊牙關開始掰那條支架。
一陣刺耳的聲音随着迪恩的動作響起,鋸子般拉扯着人的神經。
“吱——吱——嘎”。
空蕩的屋子使得那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一起傳來的。我不由自主地轉動手電筒,把光在屋子裡晃來晃去,從左掃到右,又從右掃到左,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安心。然而光束所能照亮的地方太小,在這間局促的病房中,每一處陰影看起來都不懷好意。
“迪恩……”我的聲音明明很小,卻還是在病房中顯得異常響亮。
我真讨厭自己的想象力總是在黑暗中異常生動,幻想着怪物會聽到我的聲音、感知到我的動作,然後悄無聲息地撲上來……
“咯噔”一聲,迪恩終于扭下了那根鐵支架。他把三條腿的臉盆架扔到一邊,在褲子上蹭了蹭手上的鐵鏽,滿意地說道:“這才像樣。”
我緊握手電筒,另一隻手牢牢抓着槍,心髒已經在胸腔中跳得如同V8馬達一樣。
“我們接下來……”我一邊說一邊轉向迪恩,手電筒微弱的光照亮迪恩結實、寬闊的肩膀,同時也照亮了别的什麼。
某種灰色的、有棱角的東西。
“迪恩……”
那一閃而過的東西既熟悉又陌生,在我頭腦中仿佛籠罩了厚厚一層迷霧。直到迪恩因為我的欲言又止朝我看過來,我才後知後覺地記起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那棱角是燕尾帽的帽檐,灰色則是原本白色的布料沾染污漬後的樣子。
迪恩身後正站着一個護士。
天殺的護士姐姐。
“小心!!”
我感到時間仿佛被激增的腎上腺素無限拉長,連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下來。然而我的聲音卻小得像是喉嚨裡塞了一團棉花,聽上去含混不清。
說時遲那時快,迪恩身後的怪物護士猛地揚起手臂,鋒利的手術刀無聲無息朝他的脖子捅了下去。
在那短暫的一瞬,我的眼前仿佛已經出現血肉橫飛的慘狀。然而迪恩卻不可思議般在最後一刹閃身避過了劃來的手術刀。他反手架起的鐵棍和刀鋒刮擦着,磨出刺耳的聲音。他們淩亂的腳步在地闆上沉悶作響。
“咚”的一聲,迪恩腋下夾着的手電筒掉了下去,滾動着,射出一連串顫抖、搖晃的光束。
怪物護士憤怒地尖叫着,突然收回手術刀,另一隻手抓住迪恩的肩膀,“砰”的一聲将他推到了牆上。與此同時,那把手術刀再次朝迪恩狠狠刺了過去。
“狗娘養的!”迪恩罵了一句,兩隻手橫抓着鐵棍,“铛”的一聲架住了離自己不過幾毫米的手術刀。
怪物護士顯然力氣驚人,迪恩的手臂幾乎開始打顫。他咬緊牙關偏過臉去,手術刀又推進了一些,幾乎就懸在他的眼睛上方。
“迪恩!”我叫了一聲,舉起槍來。
“不!别開槍!”迪恩從牙縫中擠出一句,然後大喝一聲,蓦地發力推開了護士。
隻聽“當啷”一聲,手術刀被卸掉了。迪恩喘息着将鐵棍換到一隻手上,另一隻手伸向背後。
然而,不等迪恩掏出槍來,怪物已再次赤手空拳沖了上去。迪恩手裡的鐵棍在半空中發出尖銳的呼哨聲,“砰”的一聲砸在了怪物頭上。
怪物護士搖晃着退了半步,發出一連串尖利的吼叫。迪恩咒罵着終于成功掏出了槍,但當怪物猱身朝迪恩撲上去時,他手裡的槍轉眼便被它一巴掌拍開,飛出去砸在了牆上。
幾秒鐘的功夫,迪恩已經被怪物逼到了牆角,兩隻手拼命推着對方那張猙獰變異的臉,還有尖利如同爪子的手。
“迪恩!我能瞄準!”
我大聲喊着,從準星裡緊盯護士的後背,不斷移動着腳步,瞄準那具晃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