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東邊的鋪子巡完之後,已至未時,正欲回府休憩,惜雲肚子傳來一聲合時宜的咕噜聲。
小姑娘臉皮薄,霎時囧紅了臉,江凝初眯了眯眼,吩咐車夫就近找家食肆停下來吃點東西。
車夫是個機靈的,絲毫沒有猶豫地就在一家名為“真知味”的食肆前停了下來,
真知味是江家商會新開的食肆,價格優惠,種類繁多,菜色也好,頗受一衆食客的歡迎,近來在上京城内名氣很大。
下了馬車,江凝初不動聲色,四處打量着,眼神嚴肅。
正好,這食肆開業至今自己還未曾光顧過,今天路過就試試水。
剛過飯點,店内仍是座無虛席,江凝初不想暴露身份,又等了一刻鐘,方見小二領人進去。
食肆内部裝修風格别具匠心,不同于其他地方堆金砌玉,真之味請了江南的工匠,桌台便是用大理石三兩微創雕刻而成,屋頂上垂下來長長的水藍色幕布,不時搖曳,各處擺設也都是以典雅清秀為主,具有江南一帶的自然之美,一走進來便覺心曠神怡。
江凝初不喜吵鬧,尋了一處偏僻角落坐了下來,就觀察到旁邊一桌文人打扮的儒生将一小木桶中的竹簡拿了些出來,又将桌上青玉瓷瓶中時令花枝折下來,立馬就有小二前來取走竹簡,
惜雲看得雲裡霧裡,上前一問方才知這是真之味特有的點菜方式,
每日将特色菜題于大堂内的玉版上,每一道菜對應一個數字,每桌都會有一個裝有竹簡的木桶,将其中刻有數字的竹簡拿出來,再折花示意點菜,
江凝初眼中含笑,想起了什麼,
前陣策劃時,酒樓金管事就提了這個建議,他是個鬼點子多的,當時聽了隻覺新奇,就放手讓他一試,沒想到竟辦得有模有樣的。
此舉雖麻煩,但也避免一些不善言談的腼腆客人點菜尴尬,,同時又提高效率,不用讓小二時時刻刻守在旁邊,隻用點菜完畢取走竹簡便是。
真之味的名頭,當然少不了那些文學大儒的幫忙,
這些人平日裡到各府同達官貴族題詩作畫,探讨名著,閑下來時就喜歡約着四處縱情享樂,這兒喝喝茶,那兒聽聽曲兒,
這折花一事更是被他們當作雅興,有得更是即興作詩一首,口口相傳,便為食肆造勢宣傳,引來不少食客,其中也不乏一些愛湊熱鬧的人。
江凝初照貓畫虎點了幾道招牌菜,沒多久就将菜上齊了。
着實有些餓了,出門在外也沒看見個熟人,此刻也就沒有拘着禮了,去掉大家閨秀那一套不自然的吃飯禮儀,随性地吃着。
就算是随性,刻在骨子裡的教養還是沒變,輕輕拿起銀箸,撚起一塊沾滿湯汁的魚肉送入嘴中,慢條斯理地嚼着,動作卻不拖泥帶水,
魚肉鮮嫩,醬汁味濃,還帶有小蔥香氣,江凝初平日裡對吃食并不在意,嘗了之後啞言,贊歎之心不露聲色,隻是秀眉微微上揚,俨然一副優雅的氣派。
謝宥珩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江凝初靜靜坐在位置上,手起手落,青綠色的衣裙與店中環境相得益彰,沒有珠光寶氣,清麗的打扮顯得女子容貌更盛,仿佛不像是食客,倒像是美食大家。
從門框灑進來的陽光在江凝初臉上蒙上一層薄薄的氤氲,星星點點落在長而濃密的睫毛上,恍若仙人。
不知不覺就吸引了人的目光。
感受到某人熾熱的目光,江凝初一擡頭就看見熟人,視線交錯,透過烏黑的眸子,擦出不明的情緒,隻是這情緒持續不過幾秒鐘,後者先一步移開視線,看向别處。
“哥,快些坐下,還愣着幹嘛?”是嬌俏的女聲,
謝宥珩神情有些不自然,也許是碰到江凝初有些驚訝,又或者是不知道怎麼打招呼,
穩下心緒,順勢坐了下來,并未有别的動作,
大概是看懂了男人的意思,江凝初面色無異,二人互不作聲。
“怎麼樣,哥,我找的地方不錯吧,現在的人都喜歡來這吃飯,我可是提前讓掌櫃的留了桌了,不然你今天可沒這個口福,”謝姝玉笑容豔豔,興緻勃勃同哥哥說道。
“你人不在上京,知曉這麼多,莫不是生了對千裡眼?”謝宥珩語氣微涼,似有問責之意。
謝姝玉冷不丁被問這麼一遭,眼神閃躲,要是讓哥哥知道自己不報備偷摸跑回上京免不了一頓責罵,
眼神狡黠,轉移話題,嬌滴滴道,“哥,快别問了,咱們快些點菜吧,才趕回上京,我都還沒吃飯呢。”
謝宥珩握着茶杯的手指緊了緊,眉頭舒展,沒再說話。
算算時間,也吃得差不多了,江凝初起身欲離開,吩咐惜雲去結賬。
路過謝宥珩那一桌時,視線不自覺往二人身上看去,
謝姝玉穿着亮色的桃紅色百褶裙,面如桃瓣,眉如墨畫,好生标志,時不時殷勤地給對面的哥哥夾菜。
不禁心想謝宥珩真是有個好妹妹,這樣的家庭一定很幸福吧。
長長地衣擺輕輕拂過謝宥珩的手臂,若有若無的栀子花香沁人心扉,撥動心弦。
“江娘子留步——”背後之人聲音急促,江凝初停下了腳步,慢慢轉過身,眼神疑惑地看着男人,
謝宥珩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出聲,好像遇到她總是會做出一些奇怪的事,就如同上次在茶樓強行闖入廂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