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衛們見着此番,便也無甚好在乎的,撸起袖子就是幹,桌上的飯菜換了一輪又一輪,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開懷的笑臉,
人群中有一個矮個子親衛大喊一聲,“我好久沒吃着家鄉的飯菜,果然,還是汴州好,在上京待着的這幾年都給我餓瘦了,”
他一手拎起一個肘子,吃得滿嘴油光,與旁邊人高馬大精瘦的相比,他這身材卻有些臃腫,
其他人聽到他這麼說,笑得更加大聲,連忙應道,“你小子要在汴州待着,哪能輪到大人瞧上了,最次也能指派你去當個夥夫了,”
江凝初随着他們笑了起來,眼神是那樣親切,溫和。
異鄉之處,唯有此刻最能慰藉人心了。
酒足飯飽過後,這群人似也忘了那些規矩,沒那麼拘謹了,不過對着江凝初還是尊敬的。
掌櫃的給衆人安排好了客房,白洛簡單打掃了過後就住了進來。
這時,屋外站着個人,身影投在白色門框上,有些眼熟。
“江娘子,大人飛鴿來信,還請您過目,”
白洛打開門,何親衛手握着一個竹筒,
江凝初聞言,心下一緊,眉頭是幾不可覺的弧度,趕緊接過來,
淡黃色的紙上,黑色的正楷字體剛勁有力,
謝宥珩:一路安好,萬事留心。
寥寥幾字,江凝初反複看,默讀了好幾遍,再三确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後,方松了一口氣,眉頭舒展了起來。
又道似那深閨怨婦,眉眼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白洛,備水,我要洗漱,”聲音是輕和的,帶着心裡的小雀躍。
西南距之千裡之遠,按照如今的速度,就是再快到了西南也隻怕得直接過年了。
謝宥珩自不久前騎雪馬駒日行千裡,又轉而走水路,故而比她快了不少。
嫣紅的花瓣漂浮在奶白色的浴水上,屋内銅燈閃爍,自其散射出來的光芒與盈盈水汽作伴,縷縷上升,宛若仙境。
雪白的肌膚上沾染了水珠,與濃厚色澤的花瓣互相映襯,皮膚下青藍色的血管隐隐可見,膚白勝雪,吹彈可破。
江凝初将大半個身體泡在水中,任由水的溫度侵入四肢,帶來松快溫暖之感。
睫羽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眼前煙霧籠罩,半真半假,随着身體上的舒适,漸漸阖上了眼。
徒留一絲視線,于茫茫霧氣中,她仿佛置身于煙雨江南。
小雨過後的蘇州城,青白的瓦蓋牆壁與陰霾的天空卻因綠樹環繞,失去了壓抑之感,平添幾分靜谧。
小河流水緩緩流動,楊柳依依,姣好的樣貌倒映在水中,一張嬌俏白嫩的笑臉也出現在平靜的水面上。
胖嘟嘟的小手張舞着去夠水中漂浮的絹花,
江凝初咬着牙,小臉上已然是花了十分的力氣堆起肉肉來,可世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于她與這讨厭的絹花了,明明就差半個指頭,她真是後悔沒有不聽娘親的話,多吃兩碗飯,長高些才是。
她聚精會神盯着水中的玩意兒,愣是不肯放棄,自己偷偷跑出來,要是還丢了娘親送的絹花,回去少不得挨罵了。
這時,一隻精瘦的手自眼前拂過,輕而易舉如變戲法般将絹花撈起,正中插入她的頭發中。
“小娘子,太過淘氣可是要栽跟頭的,”江凝初的頭頂上盤桓着冷硬醇厚的聲音,許久都一直萦繞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