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白洛白芷放下金織帷帳,将金鍍銅爐裡的安神香點燃,随着絲絲白煙透過雕飾浸入虛空之中,江凝初在塌上孤枕難眠,隻要一阖上眼,那些點點滴滴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般充斥着整個大腦。
若是像謝宥珩一開始所說的那樣隻是為了合作,那不知何時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就變了味,可這一切又是為何呢?總不能一個位列高門之中,得聖上親睐的世子爺莫名其妙對她生出心思來,可若是要說自己對他的感覺,還當真是奇怪?
隻能說是信任,敬佩,亦或是些許在意?總之自己應是不能生出那樣的想法,上一世吃的虧總不能再栽一次了。
盤算一番後,江凝初以最自己潔身自好為由說服了自己,待困意再次席卷之來時心滿意足的睡着了。
隔着幾道院牆的别處似乎就沒有如此安逸的氛圍了,屋内燃着微弱的燭光,屏風上印着兩道暗淡的身影。
“世子,楊智已被拿下,卻是什麼也不肯說,今日已經如此晚了,您又奔波勞碌了幾日,還是早些歇息為好,”
謝宥珩不耐煩地揉了揉眉心,低聲道,“不用再問了,此人奸詐陰險,此番算計,不過就是怕江凝初搶了他皇商大會的頭籌,斬草除根罷了,”
“那世子的意思是……可我們的人剛查抄了楊府,就有不少當地官員給您遞信,楊智終歸是籌謀多年,得不少人保護,過兩日隻怕是會牽連更多人,貿然定罪隻怕是會……”
“誰說我要定罪了?楊智千裡迢迢趕來西南,又做了如此膽大之事,為的可不止皇商這個名頭,我們不僅要放人,還要體面地放人,”謝宥珩挑眉一笑,眉尾昂起,玩味十足。
“最多一日,府中門檻就會被踏破了,屆時,你再佯裝迫不得已放人,切記,放低姿态,不要讓人起疑心,蕭大人那裡我自有安排。”
驚雲握拳點頭,“世子,破羽執行完命令,也從西北趕回來了,您可要見見?”
“不必了,你去安排,我有事自會吩咐他來見,”謝宥珩擺擺手,示意驚雲退下。
偌大的滇城之中,最亮的那盞光緩緩熄滅。
清晨,天光乍洩,光亮從天空中的幕布裡顯現出來,西南地勢高,饒是夏日,也是涼爽,不少人遠赴西南來避暑。
“娘子披件外襖吧,仔細風一吹凍着了,”白洛從屋内拿出一件軟煙羅金絲織就的衣裳輕輕蓋在江凝初的身上。
江凝初倚着藤椅,坐于樹下,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般。
微風搖曳着新綠,輕輕柔柔地拂過少女細膩的皮膚,濃而密的睫毛微微顫抖着,自帶着融嬌欲滴的味道。
“娘子,我方才出去采買東西,回來時見門口圍了烏泱泱一大群人,看那穿着打扮可不像那起子聚衆鬧事的人,”白芷這家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仍是眉飛色舞地說着自己看到的事。
“還有還有,我聽着府中幾個嘴碎的小厮,說是冒犯了姑娘你的那個楊智不知怎麼官府拿他沒轍,不日便要放出來了,這是哪一出,世子爺總不能讓我們娘子白受了委屈吧。”
白洛為着妹妹口無遮攔,斥道“慎言!怎好非議世子。”
江凝初緩緩睜開眼睛,水靈靈的眸子似是人畜無害,“若隻是這樣,那就不是楊智了,再等等吧,他可且有的鬧呢,至于世子他自有打算,今後不可妄議。”
“明白了娘子,”白芷委屈巴巴道。
午膳過後,日頭升了上來,熱氣籠罩着這座古老的城市,一片安靜祥和之中蘊藏着不可知的風險。
“娘子,這過了未時便沒那麼燥熱了,我聽府裡的廚娘說傍晚的夜市大攤小販,有許多從邊境過來的物件,最是好玩了,娘子何不出去走走,瞧個新鮮。”白芷興緻勃勃道。
“這滇城魚龍混雜的,若是又有那圖謀不軌之人想害娘子,你我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還不快快息了你那心思,”白洛将一盞茶遞給江凝初。
當地有名的普洱,在熱水中滾上一遭,芬芳香氣撲鼻而來,江凝初順手接過,輕抿一口,淡淡開口道,
“無妨,這世上可不存在什麼無妄之災,若非人有心,哪來的禍患,如今我們受官府庇護,那人就是再蠢,也不會在此刻動手,”江凝初細想想前幾日的經曆,精緻的眉眼間透着冷漠。
“你們在府中待着難免枯燥,待會便帶着你倆一起出門逛逛,見一見此地風土人情。”
江凝初三人行至大門前,見早上擁擠着的人早已散得七七八八了,隻剩下零星幾個裝模作樣地為楊智說着好話,官差們不能動手,隻得攔着不讓進。
就在江凝初要越過台階時,身體裡一股莫名的驅動力驅使着她向某處看去,門口坐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獅子後方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子見到江凝初向自己這裡看來,慌忙避開視線,神色緊張。
“娘子,可是有什麼不妥?”白洛見江凝初突然停下腳步,擔憂道。
“沒什麼,我們走吧,”江凝初冷眼收回視線,應道。
正準備動身上馬車,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江娘子!——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