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一路好山好水,晴空萬裡,綿延不絕的山峰高聳入雲,滿眼綠色充盈着身心,江凝初從未感覺如此暢快過,試着将身子再探出去感受濃烈的自然氣息。
謝宥珩騎高頭大馬在馬車前方,前行過程中三步一回頭,坐在馬車中的江凝初渾然不覺,甫一打開窗子偷偷氣,想要看看前方路旁的鮮花,便看見謝宥珩直愣愣往自己這兒看來,
“探出去那麼多做什麼?還不快些坐好,路面不平,小心跌出去!”謝宥珩冷聲喊道。
他方被她探一臉新鮮樣吸引,突覺這路途遙遠也不再那麼無趣了,卻瞧見馬車因路上石子颠簸一下,她的身體險些撲出去,卻還笑盈盈的,語氣沒收斂住,聽上去叫人心生膽寒。
果不其然,江凝初聽見後笑容立馬消失,讪讪然縮回馬車中。
謝宥珩眉頭一皺,臉色烏黑,
自己多話作甚!這張嘴真是無用。
也就懊惱了一會兒,謝宥珩駕着馬緩緩走向一側。
江凝初正在馬車内坐着,車内總覺得悶的很,便想尋些話本子來打發時間。
隻聽見外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聽不清具體的,然後車轅一沉,馬車又繼續若無其事的走了。
剛想開口詢問,就見隔着門簾,握着花的手猝不及防地探了進來,
江凝初一瞧,不正是她方才在路邊所見的野花,
金黃的花蕊上布着點點花蜜,花香仿佛要溢出來,握着鮮花的手含着沙礫般的紋理,
原來,鐵漢也有柔情。
“你尋這個做什麼?”江凝初溫柔問道,心中卻是歡喜得很。
“怕你在馬車裡呆久了心裡不舒服,尋點新鮮玩意兒,這野花雖常見,在上京城中卻鮮有,你可喜歡?”謝宥珩沒有進來馬車裡,反倒是在忙活什麼?”
“嗯,我很喜歡,”江凝初心中雀躍,隔着一道門簾,謝宥珩仿佛能看到她臉上的笑容,手中的缰繩也覺得柔軟許多。
“你在外頭幹什麼?”江凝初懷着疑惑,用一根纖纖玉指撥開門簾一側,看到車轅上坐着的是謝宥珩,先前的車夫已不知去了何處?
再順着前面往外一瞧,那車夫正騎着謝宥珩的高頭大馬踉踉跄跄地慢跑着,那車夫三十歲的年紀,卻吓得像個孫子似地嗷嗷亂叫。
江凝初忍俊不禁地笑道,“放着好好的馬不騎,非要到我這馬車上來,那車夫向來駕車用這普通的馬,走得緩,哪裡騎過你那烈馬,你瞧把人家吓成什麼樣了?”
謝宥珩順着江凝初這才注意到車夫哆嗦着,嘴裡不知渾說着什麼。
臉色一變,看向破羽,
破羽領會,遂驅馬靠近那車夫,一把拽過車夫的手中揉成一團的缰繩,笑得燦爛,
“哥哥我今天教教你怎麼騎馬,瞧好了!”
空氣中劃開一道割裂的聲音,隻見那烈馬嘶吼一聲,向前不要命地猛沖而去。
“哎!這—”
“不要緊,破羽是馴馬的好手,這馬都是他在管着,不會出事,”謝宥珩知她擔憂,解釋着。
“這又是何必呢?他不過是個車夫,卻逼他騎戰馬,”
“此去南诏國兇險,他是你帶來的人,若連馬都不能騎,怎麼護你周全,還不如早些回去,”謝宥珩談到這兒,語氣凝重許多,
江凝初靜靜聽着,心情也未免沉重了,看來此次要面臨的不像謝宥珩說的那般輕松。
“初兒,有時候嚴于律己,寬以待人,太累了,”謝宥珩冷不丁說着,“好好待自己……”。
好好待自己?
江凝初眼前仿佛看見了外祖父,他常常拖着勞累一天的身子,回到家中,飯桌上第一口好吃的總是落在她的碗中,那時她還是孩童,隻顧着自己,哪裡想得到自己外祖為何放着好東西自己不吃都給她。
長大了,才漸漸明白,因為足夠愛,才能将她看得比自己還要重吧。
江凝初紅了眼眶,眼中噙着淚,卻故作輕松,不想讓她看出端倪,
于是放下門簾,俏聲道,“好了好了,好端端怎麼還說教起來了,你要駕車駕就是了,”
江凝初眸光一閃,“想必駕車也是無聊得緊,不如我讀話本子給你聽如何?”
日光懶洋洋地灑滿一地,睨着眼,謝宥珩聽着馬車内傳來的聲音,輕柔婉轉,讀到重要情節時,又抑揚頓挫,如青山流水般撫慰心靈,如臨其境。
不知過了多久,層層堆積的雲朵遮天蔽日,陽光轉而不見,馬車駛得穩當,江凝初慢慢阖上了眼,酣睡着。
謝宥珩聽見馬車裡沒了動靜,眉眼微翹,神色悠然。
馬車緩緩前進着,越往南走靠近兩國交界之處,路邊花草燦爛不見,取而代之是混雜着血腥氣的泥土漫揚。
破羽牽着馬歸來,另一匹馬上坐着臉色蒼白的車夫,看得出驚恐之意,好在瞳孔已沒有之前那般渙散,看來是有些長進的。
“世子,此地許是剛經曆過一場惡戰還未來得及收拾,”破羽看着路邊泥土下隐隐顯露出來的屍骸殘骨,臉色一變,蒙上一層肅穆。
“嗯,前面都打點好了嗎?”
“都打點好了,再有小半個時辰就能到關口了,”破羽應聲道,因常年習武與武将打交道,他說起話來是聲如洪鐘。
江凝初睡着,隐隐聽見些聲響,翻過身來,靠向另一側繼續睡去。
謝宥珩感受到裡頭的動作,一記眼刀毫不留情甩過去,眼神如铮铮白骨,一刀刀鋒利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