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宮室内，舞女婀娜多姿，或起舞揚袖或眉目傳情，燭光一列列刺入眼中，讓人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琴笙和鳴，奏出一地迤逦，随着樂師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舞女合成一處，整齊地退下去。

“謝大人，朱大人，我敬你們一杯，願我南诏與雍國世代友好，”越析王乘機起身敬酒，這一杯是代表王室。

謝宥珩與蕭如晦自然是回敬，正欲坐下，就見與越析王相對而坐的另一人不懷好意地起身說道，

“越析诏如此殷勤，我自不能落了下風，謝大人蕭大人，這杯酒我代施浪部衆盡獻，”

不代王室，卻代部衆，這施浪王的狼子野心是裝都不願裝，昭然若揭，

他若是喝了，豈不是表明要站在施浪這邊，與王室作對，可他若是不喝，便是失禮，必然會讓他人诟病堂堂雍國狂妄至極。

此刻謝宥珩手中的這杯酒堂而皇之地成為了一杯毒酒，就看他如何選擇。

下一秒，手中的酒杯被人奪去，隻見江凝初起身從旁接過那杯酒，從容不迫地行至殿中，衣裙飄飄，所過之處暗香襲人，嫣然一笑，素齒朱唇輕啟，“小女子這杯酒替謝大人喝了，”

語畢，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素白的脖頸修長纖細，在燭火的照耀下更加耀眼，謝宥珩喉頭一滾，呼吸加重。

江凝初随之展顔一笑，嗓音清透幹淨，“這杯酒祝王上龍體安康，社稷永甯，公主千秋萬歲，韶華永駐！”

好一個王上，好一個公主！江凝初這番話格局之大，另施浪汗顔。

就見坐于王位上的幼主此刻也意識到了什麼，看向一旁的昭慶公主，低語不知說些什麼。

“哪裡來的女子，敢在大殿上放肆！”施浪王果真氣急敗壞，伸手指着江凝初，眼神鬼戾得吓人。

“素聞南诏玫瑰酒醇香四溢，可抵十金，今日有幸嘗得此美酒竟覺十金也少了，可值千金，”江凝初笑不露齒，臉頰染上一層酒色蔓延在雙鬓邊，儀态靜閑，腰若約素身形窈窕，此刻一張臉香豔奪目，另人不敢直視。

“果真是輕浮淺薄，言語粗鄙，如此美酒讓你喝了簡直是牛嚼牡丹，還百金千金，怕是不知金銀為何物吧，”施浪王不留情面地回擊着，顯然是将江凝初視作謝宥珩的寵妾，畢竟他還未娶妻。

“王叔—，”昭慶公主冰涼地吐出話來，如寒冰般滲人，頃刻間就堵住了施浪王咄咄逼人的話語。

說完又看向江凝初，巧笑倩兮，開口道“王上讓我回敬你一杯，”

衆人眼見昭慶公主回敬一杯酒後，方窺見幾分厲害。

這酒對于謝宥珩來說是喝不得，可眼前女子代他喝了也就罷了，轉而對王上與公主示敬，兩邊不得罪。

“夫人多話了，這玫瑰酒你若喜歡，我便替你去買，南诏王都有多少買多少，可不比今日暢快？”謝宥珩臉色烏青走至江凝初身側，用整個殿内都能聽清的聲音一字一句說道。

江凝初倏地一顫！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謝宥珩，從後方隻能看見起寬闊的肩臂，逆着光其輪廓盡顯。

“夫人？若本公主沒記錯謝大人還未娶妻吧，可不要亂說毀人清譽，”昭慶公主本坐山觀虎鬥，此刻也收斂起了笑容。

“江娘子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有聖上賜婚，臣豈能亂說，”謝宥珩伸手挽住江凝初雪白的皓腕，使其與自己并肩而立，眉目疏清，看着身側的女子。

江凝初心底裡打着鼓，此刻在衆人聚集的目光下不能動作，她的緘默算是證實了謝宥珩的話。

“如此想來，江娘子與謝大人天作之合，當真是般配，”昭慶公主抵着舌頭奮力道，“不知江娘子出自何處？能與謝大人作配，想必是名門毓秀，

江凝初正欲糾正，就感受到謝宥珩用手指抵開她的指腹，在寬大的衣袍下十指相扣。

“吾妻姓江，喚凝初，蘇州人士，吾心向往之人矣。”

短短幾句話，擲地有聲，令人久久不能平複。

不論出身，隻因她是她，随心随欲，僅此而已。

在昭慶公主黯然的眼神中，江凝初與謝宥珩受着南诏臣子冠冕堂皇的祝福。

“若是雍國之人各各都能如此人這般，也不會生出那麼多的怨怼了……”一句自言自語湮滅在浩瀚的話語中。

守衛森嚴的王城外，高聳挺拔的城門大開，一輛輛馬車魚貫而出，車内不時傳來醉言醉語。

雍國使臣的車隊随之出城，待行至彩鸾館，幾名下屬向謝宥珩與蕭如晦拜别後就要回房，江凝初見謝宥珩面色潮紅，眼神含糊，轉身就要離去，被攔住。

“去哪裡？”男人低沉的嗓音混雜酒氣，

江凝初胸中湧起一股無名火，拂袖甩開，斥道，“你管我做甚！”

謝宥珩蹩起眉，眸底漾起茫然，“怎麼發這麼大火？”

蕭如晦見形勢不對，趕忙就要行禮離去，轉身瞧見義和大步向前而來，嘴裡一邊高喊着，

“謝大人，蕭大人且慢，王宮裡送人來了，”義和笑眯眯的，“這是王宮禦用舞姬，身段出挑，姿色上乘，大人們閑來無事可消遣一二，”

就見其身後立着兩位瑰姿豔逸的女子，面塞芙蓉，暗送秋波，衣物還未來得及換下，仍穿着今夜宴席上的舞裙，也不知是真來不及還是為了待會行方便。

此刻秋夜風一起，寒風入骨，兩位女子便顫栗不已，面色發白好不可憐。

“舞姬出身王宮，我等無福消受，大人請回吧，”謝宥珩冷聲道。

“此二人奴籍我已送至彩鸾館，便是大人的人了，我隻管奉命行事，大人随意處置她們便是，”義和仍舊不苟言笑，笑裡藏刀，将自己從中摘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