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曜長籲了一口氣,讓電話鈴聲響了好久,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
“喂?喂?兒子?兒……子?”
對面有些驚喜,嘗試着叫了好幾聲。
溫曜始終沒有說話,沉默地聽着溫建華的反複試探。
“兒子,你在聽嗎?”溫建華又小心翼翼地問。
這次語氣沒有上次那麼蠻橫,而是換成了一種溫聲細語的和藹态度,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好像能看見一個衣衫褴褛的老頭兒低聲下氣的窩囊模樣。
“别叫我兒子。”溫曜忍不住了,冷冷說了句,“……惡心。”
溫建華幹笑了兩聲,以為他要挂電話,連忙說:“兒……呃,你先别挂電話!我和你說點事兒。”
溫曜冷笑一聲:“你能和我有什麼好說的,除了錢,你還能有什麼事是主動找我的?”
溫建華哽咽一下,他那邊随即傳來一陣嘈雜,好像有好多腳步聲,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發出一陣陣巨響。
溫曜把電話拿遠了點,他蹙起眉,有些不耐煩。
剛要開口,對面卻突然爆發出一陣凄慘的叫喊,給溫曜吓了一跳,也正是這一聲,徹底把他所有耐心都耗盡了。
“有話快說,你……”
“啊啊兒子你要救我啊!救救我好不好?!這群人要弄死我啊!兒子……兒子,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啊……”
男人哭得歇斯底裡,很是難聽,溫曜方向盤打了個轉,一陣尖銳的刹車聲後,車被猛然聽到路邊。
“欠多少?”沉默了好久,溫曜就如此聽了溫建華哭嚎求饒了許久,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有些無奈又疲憊地問。
不用說也知道,這是賭博欠債還不起,被債主親自找上門了,至于欠了多少錢,欠誰的,後果如何,溫曜不想理會,卸胳膊卸腿的溫曜也無所謂。
對面傳來一個男人惡聲惡氣的謾罵,隻聽一聲粗犷的吐痰聲,一道沙啞低沉的嗓音響起:“明天我要看見十萬!要不然,卸你老子一條胳膊。”
溫曜想也沒想直接答應了,他說了句:“行,明天給你拿十萬,但是……”
電話那頭遠遠傳來溫建華狼狽又興奮的叫喊:“什麼!?他……他竟然答應了?那……那太好了,不愧是我兒子!不愧是是我親兒子!哈……”
溫建華還沒來得及笑出來,就被拿着電話的人一腳踹開,刺耳的笑聲也戛然而止。
“但是什麼?!”
好像生怕溫曜反悔似的,對面嗓門高得吓人。
“我隻是個剛成年的小孩兒,雖說吃青春飯掙了點錢不錯,但是手頭的錢也有限,公司給我們的也不多……”溫曜頓了頓,語氣有點冷:“您不行就網開一面,該卸胳膊卸胳膊,該卸腿卸腿,我不攔着。”
對面傳來點煙的聲音,然後緩緩傳來一句話:“呵,這兒子還真孝順。”
溫曜冷笑一聲:“彼此彼此,他沒有對我盡過撫養權,我現在肯拿錢幫他已經仁至義盡,至于名義上的父親……我就當積德行善,幫了個陌生人了吧。”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債主惡狠狠淬了口,似乎有些無奈:“那明天你老子家,我要看到十萬!逾期沒來,他這條胳膊就别想要了。”
溫曜一時有點恍惚,家?哪個家?他從小長大的那個家麼?
那明明是他母親的财産,在溫曜眼裡,這套房子永遠都不屬于溫建華。
所以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讓溫曜有些回不過神,而後又愈發覺得逆耳。
他深吸一口氣,想說什麼卻還是咽了下去,“知道了。”他把電話挂了,攥着手機的力道不由得緊了幾分。
呼吸沉入胸膛,風好似變得渾濁,一絲不易察覺的風暴在溫曜眼中初現,但很快又消失殆盡。
回到基地,溫曜先進了自己房間,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他用毛巾擦了把濕漉漉的頭發,随着溫熱的水氣彌漫,他周遭好像也凝結着一股不可名狀的陰郁。
疲憊地癱在床上,他現在不想動,也不想思考,有種深深的無力感蔓延至全身。
半晌,他翻身下床,打開手機開始查看所有銀行卡餘額。
他一共就三張卡,一張是剛成年時辦的,一張是母親留下來的,還有一個是簽約直播平台的打款賬戶。
當時給親戚還錢就動用了這幾張卡,溫曜吃喝住宿都在基地,也沒有父母,不需要挂念。自己常用那張卡自然沒什麼錢,母親留下來的卡裡可能還有些,但這唯一的錢留給他,無非就是讓他娶媳婦用,就算不結婚,也是為了讓他生活更好,走投無路時應急用。
這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溫曜是着實不想動這張卡裡的錢。
他在直播平台的錢每月是固定的,若是遇到什麼事突然花完了,下個月也得完成直播時長才能再領獎金。而且如果遇到了什麼變故,那大概也和自己打職業有關,到時候能不能拿到錢還不一定。
溫曜想了想,還是放下手機,出了宿舍。
走到走廊裡,還能隐約聽見訓練室裡傳來的敲鍵盤和鼠标的聲音,溫曜走到門邊推開一條縫,微微側身往裡看。
卻見一個瘦弱的背影在電腦前坐得筆直,他帶着耳機,全神貫注地盯着屏幕,手指靈活地敲擊鍵盤,電腦上的人物也在快速走位。
溫曜推門走到顧小九身後,彎腰看着他打單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