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贊賞地點了點頭,待要繼續吃下一口時,宋槿儀說道:“且等一等。”
她拿過剛才勞煩許若蘭煎的龍井茶,“請掌櫃再搭配這茶嘗嘗。”
掌櫃雖不解其意,但還是照做了,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口綠豆糕,平靜的眼神忽然有了波瀾,他不敢置信地又嘗試了一口。
龍井清苦爽口,入口微澀,搭配着這清香的綠茶綠豆糕,其中的甜味中和了苦味,餘味是淡淡的茶香,又使下一口茶更加醇厚。
兩者搭配,相得益彰。
妙哉!
掌櫃擡眼看着宋槿儀想道:人也是個妙人,這手藝,比那留香居和醉流霞也是不差。
他是個生意人,做事情講究一個不顯山不漏水,雖驚歎于這位的手藝,但還是面不改色,淡淡地說道:“宋娘子做的确實不錯,就是不知要價幾何?”
這大概就是面試過關了,下一步該問理想薪資了。
說少了自己吃虧,說多了估計沒戲。
宋槿儀想到之前去過的幾家,工錢好像是一月二兩銀子。
這家店不比那幾家派頭大,薪資自然是比不了,想來也不會按照績效發獎金。
宋槿儀心中默默估算了一番。
那就……一月一兩五?
旁邊偷偷豎着耳朵偷聽的小二長吸一口氣,冒出怪聲:“我嘞個乖乖!”
他掰着手指算着一兩五是多少貫錢?比他多多少?他幾個月才能掙到?
這一面,逐漸放晴的天空,自青灰色的雲團缺口處傾瀉着暖黃色的陽光,空氣中的浮塵被照得一清二楚。
氣氛陷入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尴尬之中。
宋槿儀自報出自己理想數目便再沒有多言。
掌櫃轉動着他那翠綠色的扳指,目光牢牢鎖在宋槿儀身上,他眼睛微眯,隻漏出一條縫來,“你知道他的工錢是多少嗎?”
他指着一旁的小二。
宋槿儀道:“不知。”
“一月三百文。”
“那你知道她的工錢是多少?”
她繼續答道:“不知。”
“一月八百文。”
掌櫃一面說,一面觀察着宋槿儀的反應,“小娘子許是沒有在雲州做過工,不知道這裡的行情。我這裡隻是個小茶鋪,比不得那些大酒樓,最多可以給你一兩。”
宋槿儀前世好歹打過幾份工,一下就聽出來掌櫃這是在殺價。
她盤算過這個工錢,一兩五确實不低,但也算不上高得離譜。
而且——這個價位絕對是掌櫃可接受範圍之内。
如果他接受不了,肯定會直接将她轟走,而不是在這壓價,說明現在是在試探她的底線。
宋槿儀盈盈一笑,“醉流霞一盤荷花酥就要三十文,雖價值不菲,可仍有人為之買單。孫掌櫃也是懂吃食的人,您覺得我這一盤綠茶綠豆糕值多少錢?”
孫掌櫃暗暗思忖,綠豆糕做法簡單,就是一些手巧的婦人,有了材料自己在家也能做的差不多,在大夏随處可見,最是尋常不過的點心。
小攤鋪要賣五文,點心鋪要賣八文,而醉流霞和留香居要賣十八文。
她這一份與尋常綠豆糕不同,單撇開她加入茶水熬制出茶香這一點,就說口感和糕點本身的味道——不比那兩家茶樓差。
說不定還會讓那幾位有頭有臉的食客也稱贊一番,到時候這價格還不是他說了算?
孫掌櫃心中的算盤珠子撥得“叮咚響”,嘴上卻不改道:“我們店就是個小店,沒幾個茶客,一個月就掙點月錢,給夥計一發,給自己留點不至于餓死,我總不能倒貼錢給你發工資吧?”
這話就有些難聽了。
宋槿儀知道談判不能意氣用事,過程并不是最重要的,最終的結果才是。
她選擇性忽略對方的語氣,說道:“雲州做茶果子的師傅少,好吃的茶果子也少,物以稀為貴。我也是個實在人,我的本事掌櫃也是見過的,我不會讓您吃虧,望掌櫃還是在考慮一下。”
她平和的語氣使掌櫃也冷靜了幾分。
他也自覺剛才的語氣有點沖,沉默了片刻,說道:“小娘子有這等手藝,自然是看不上我們這小店。我剛才報出的價是我最大限度的退讓,若是小娘子不願,還請小娘子還是令擇善而從。”
這就是說談不了,宋槿儀略表遺憾地欠了欠身,低頭時看見掌櫃扣緊食指,快速轉動着他的扳指。
她轉身欲離去,在即将踏出門檻的時候,她一步一步邁着小碎步,緩慢的如同蝸牛爬行。
她面上波瀾不驚,心裡卻不如她看上去那般從容,“怎麼還不喊住我?”
按照套路,她馬上就要出去了,掌櫃應該叫住她了。
她目光低垂,眼睛往後瞥着,用餘光窺探着身後的動靜。
難不成是她失算了?
這現代套路在這個地方不好使?
她提着裙擺,半隻腳踏出門檻,心裡雖有遺憾,卻也并不放在心上,盤算着一會的去處。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