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蘭後腳出門,見到這一幕,出聲把宋槿儀叫到跟前,說了這事。
宋槿儀反駁道:“我當然不拿他當仆人看,現在當他不過是個……”,講到“身份”時,話音一頓。
當他是什麼?是買來的奴隸?她當初為謝無恙贖身肯定不是出于需要一個仆人的需求,那是因為什麼?是因為可憐嗎?
宋槿儀一時間答不出話來。
二人來到樵歌街街西的成衣店,店面不大,跟茶館差不多一樣大,屋子四面挂着制好的成品衣服,收賬的櫃台正對門口的位置,上面擺列出最新款的布匹,流光溢彩,都不禁多看了兩眼。
掌櫃見她盯着上面的綢緞看,主動介紹道:“這可是宋家布莊出的新料子,質地細膩,印着漂亮的花紋……”
這麼好的料子,不用問也知道價錢不會便宜,宋槿儀收回目光,對掌櫃說道:“不是我要買衣服,是給我的這位……小兄弟添件衣裳。”
“原來是為内弟買衣衫……”掌櫃聽說是給宋槿儀身後跟的人買,眼都沒移動過去,就開始天花亂墜地誇,這遠遠一看就知腿長腰細,這身材穿什麼不好看?
待走到跟前,仔細一瞧,哎——确實漂亮!就是穿着這一身……破爛都難以忽略的好看,尤其是那一雙墨綠色的眼眸,深邃,神秘,隐藏着難以探究的危險,像是滾滾的綠色海洋。
掌櫃不禁地發出感歎:“真是個大美人!”,他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二人,腦補了一場綠帽大戲,最終忍不住問道:“這位真的是小娘子的内弟?”
“自然不是。”宋槿儀瞥了掌櫃一眼,淡淡地說道:“是我的朋友的弟弟。”
掌櫃尴尬地笑了兩聲,問要什麼料子?
宋槿儀說不用挑料子,這成衣選一件就行,她掃了一眼店内的成衣。
男款不多,款式都是最普通的純色直裰,因囊中羞澀,宋槿儀隻能從這堆醜衣服裡挑了兩件顔色雅淡的,讓謝無恙拿去換衣間換。
謝無恙換好衣服,一身最簡單不過的苔綠色棉麻直裰,穿在他身上,好似變成了绫羅綢緞,一下子變漲身價。
謝無恙的臉好看是毋庸置疑,身材也是經過成衣店老闆的認證,腰細腿長,穿什麼衣服不好看?是這衣服,雖寡淡了點但槿儀畢竟是花錢的人,不想買自己不如意的東西。
她指另一件星藍色外衫讓謝無恙換着看看。
待再次出來的時候,宋槿儀随口道:“這件是不是太素了?”
謝無恙臉龐棱角分明,線條明朗,五官立體,深邃的眉眼,有着混血一般的質感,穿着清湯寡水的衣服着實不搭。
掌櫃見她不滿意,推薦了一套藤蘿紫的長衫和内搭。
宋槿儀摸着質感輕盈綿軟,雖然看上去不起眼,但仔細一瞧上面還有暗紋,奢華低調有内涵,一看就很适合謝無恙的氣質。
再一問價錢。
好家夥,什麼衣服值得二兩銀子。
她隻能退而求其次地買了那件星藍色外衫。
謝無恙倒是很喜歡這件衣服,是不是舉起袖子端看,還不好意思地給宋槿儀連說好幾聲“謝謝。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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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晚霞像是用顔料一遍遍地疊塗,暮色漸濃,稀稀散散的燈籠在路兩邊亮起,昏暗的光暈勾勒出街道的輪廓。
謝無恙凝視着走在前方的宋槿儀,宋槿儀若有所感,回頭看他,他趕忙偏過頭把視線錯過。
宋槿儀則順着他的視線朝右邊的夾道望去,夾道中間有人捧着草靶子賣冰糖葫蘆。
“想吃?”,見謝無恙搖頭,宋槿儀自以為是他不好意思,想到許若蘭和大佬的話,叫她對謝無恙好點,謝無恙和她的幸運值還挂鈎,這出來了一趟,一串糖葫蘆不過幾文錢,買一串也無妨。
“在這等我。”,說罷往夾道裡去。
謝無恙見宋槿儀去夾道賣糖葫蘆,他在宋槿儀身邊待了一個月,知道她缺錢,平日做生意都要斤斤計較的一個人,生活中恨不得将一文錢掰兩半花。
這回為什麼又是給他買衣服?還因為誤會他想吃糖葫蘆,給他去買糖葫蘆。
她到底想幹什麼?
他背過身,面對着月亮,輕柔恬靜的月光如薄如蟬翼的白紗鋪在地上,他颀長的身影被月華覆蓋,恍如波斯美豔不沾塵埃的聖子。
夾道裡,宋槿儀挑了兩串最大的糖葫蘆,付了錢往回走,一串上面六個冰糖山楂,給謝無恙一串,自己和許若蘭不愛吃甜,兩人一串也不算浪費。
忽然低垂的目光觸到一片黑影,她擡眼,看見前面站着一堆人,穿着統一的服飾,齊刷刷的一排高個,将路口堵得死死的,在這昏暗的夾道給人非常強烈的壓迫感。
她腳步一頓,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這群目的不明的人,她不确定這些人是沖着誰來的,但也不敢往前走。
她稍偏過頭,看了一眼後面,不确定有沒有别的出路,大佬不在,她隻能靠直覺行事。
宋槿儀不動聲色地倒退,拉開距離,見對方人影晃動,也微微向前邁着步子。
她立馬轉身,向夾道裡面跑去,這很明顯是沖着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