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内獄,時不時有黑黢黢的老鼠快速竄過,“吱吱——”吓得衆人抱頭鼠竄,哪怕困得眼皮快耷拉到地上,也不敢合眼。
他們背靠着牆壁,雙手搭在膝上,仰面望着甬道方向,這四四方方的牢房除了黑暗和老鼠,還有漫長的等待,孤獨,恐懼…
宋槿儀已經走了一天一夜,在牢房的膳夫不免心慌意亂,有甚者抱頭痛哭,有發瘋撞擊牢門時間越長,這股不安的味道變得越濃郁,幾乎要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在人群中飄出幾句埋怨的話,“都怪那個女人,沒本事還逞什麼英雄?這麼久還不回去,肯定是失敗了,不僅讨不了太後的歡心,連帶我們白白喪失自救的機會。”,接下來便是一長串的歎息。
有人聽得厭煩,反諷道:“王謙,你的意思就是埋怨沒有讓你去,那你當初為何不說?現在在這怨天怨地的?”
“哦——”她陰陽怪氣地拉長語調,“可能主要的原因不是沒讓你去解救大家,而是你沒能借機去太後面前露臉,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有的沒的?!”,說話之人後半句語調猛地上揚,嗔怪對方。
那人立馬反駁道:“我可沒這麼說,是你這麼說的,而且大家評評理——”,那人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力,“你們說說,是不是難得的機會,若不是那女人,我們怎麼會被困在這裡?
她都去了兩天了,這會還沒一點動靜,可不是将事情搞砸了?她自己要死無所謂,可要拉着大家,我是不願的,也是為大家打抱不平,你們看這成老闆怎麼還反過來怪我。”
“就算有機會那也是宋娘子争取的,而且宋娘子還未回來,到底怎麼樣,還不确定,你少在這擾亂人心!”
“這還用等嗎?已經兩天了,她一定……”,這“一定”一詞剛說出口,那面獄卒拖沓的腳步聲傳來,吓得這人趕緊将剩下的半句話吞進肚子裡。
衆人屏息看着這些如閻王索命的獄卒,在那一瞬,空氣似乎都凝固。
獄卒随意地掃了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解開牢門上纏繞的鐵鍊,鐵鍊嘩啦啦地如一條絲滑的綢帶直接滑落在地上。
牢房裡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言,隻能以眼神互相詢問,幾個反應快的,被喜悅沖昏頭腦,顧不得别的,脫口問道:“官爺,這是不是就是說我們沒事了?”
獄卒不耐地将牢門狠狠一推,啐了一口,不耐煩地說道:“還不趕快出來?不想出去,就給我留下!”
裡面的人一聽,像是逃荒一樣,争先恐後地從狹窄的牢門擠出去,推搡間有人還不小心撞到了獄卒,獄卒也不慣着,直接一腳踹到旁邊的牆上,惡狠狠地罵了兩句,正是剛剛那個與衆人唱反調的王謙。
李荷聽見聲,悄悄轉頭瞥見王謙鼻青臉腫,吓得立馬轉回目光,低着頭,渾渾噩噩地随着前面的人湧出内獄。
她感覺自己好像好久沒看到這麼明媚的陽光了,溫暖的氣息穿梭于微隙,将她包裹住,她眨着眼,直視着天上的太陽。
眼睛被刺激得流出生理淚水,她遲緩地感受到内心的空虛與迷茫,她望着别人各有去處,她疑惑地想,她該去哪呢?
她站在原地,站了好久,久到她的腿都酸了,忽而她聽見有人叫喊她“李荷——”
她緩慢地轉過身,叫她的人是一個穿着宮婢,春三娘之前警告過她,這裡是皇宮,這些人一句話都可以叫她死,所以叫她不要亂講話,不然會被處死。
李荷雙手不斷絞着衣角,緊張地看着那位宮婢。
宮婢道:“宋娘子找您,請您跟我來。”
宋娘子?哪個宋娘子?她不敢問,她以前有不懂的問春三娘不但會得到答案,還會被謾罵,“你怎麼這麼蠢!”
李荷抿着唇,一言不發地随着宮婢往前走。
來到一處僻靜的住所,宮婢擡手示意,她疑惑地順着指示的方向看了過去,原來宋娘子是這個宋娘子,她見過的,也有印象,宋娘子幫過自己,是好人。
但李荷與這位宋娘子不熟,她慢騰騰地挪着腳步。
宋槿儀見她猶猶豫豫,想她性子本就膽小,又待在那可怕的牢獄,可能吓壞了,她主動起身拉住李荷,帶着她坐到長椅上。
二個人并排而坐,一時無言,雖然是宋槿儀主動找李荷來,但她一時間不知先說些什麼好。
她找李荷來,是因為她知道李荷現在無處可去,若是李荷願意……可以和她一起。
對于春三娘,那是罪有應得,但與李荷,她心裡有些愧疚,這一愧疚就不知該怎麼起話頭,李荷更不會主動開口,難道就這麼尬下去?
宋槿儀看了眼識海,沒有人影,她指節微曲,長呼一口氣,自從昭仁宮她和大佬鬧了矛盾,到今天為止,大佬再沒出來過,這是逼着她低頭?
她才不會低頭,反正這隻貂也幫不了什麼忙。
思緒轉回到正事上,宋槿儀斟酌了一番,道:“你可有去處,還有别的家人嗎?”
李荷搖了搖頭。
宋槿儀沉默了一瞬,說道:“那你可願意與我一起生活。”
李荷擡眼看了看宋槿儀,她側着腦袋,打量着宋槿儀,眼神透露出她的糾結,像是在思考一道很難的算數問題。
她最後輕輕歎了口氣,嫌算術太難,點了點頭,輕聲說:“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