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
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箫鼓,吟賞煙霞【2】。
荀夫子恍若身臨其境,閉上眼,沉溺其中。
宋槿儀見荀夫子感興趣,便學着瓦舍說書的把式,将經曆講一段留一個鈎子引着荀夫子好奇,聽着她繼續講下去。
說話的間隙,又使了個眼色給周娘子,周娘子機敏,趁着無人注意,叫來幾個粗實婆子,力氣大,上去一個猛虎撲食,将王府女使的嘴死死捂住,拖出園子。
待将人攆出大門,周娘子負手冷聲道:“你好歹也是大戶裡出來的女使,别像個潑婦一樣,你也看見這荀夫子今日有事脫不開身,何必強求。
若是你家主人想請,那便再擇日邀請罷。”,說罷,轉身就走,不願多費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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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這李府的品畫宴散去。
李夫人吩咐身邊的女使給院裡的人統統打賞,她整個身子倚在紅木卷草紋榻上,一想到今日隔壁吃癟,她就笑得合不上嘴。
“今日不但得了舉薦信,還駁了隔壁的面子,真是天大的開心事,天大的喜事。”,李夫人拍着身旁的茶幾,說道:“給我去燙兩壺熱酒,我要不醉不眠!”
去熱酒的丫鬟與迎面而來的周娘子相對,躬身離去,李夫人看見周娘子,便想到今日做百花酥的廚娘,問道:“今日那個廚娘是你找來的?”
“是留香居成掌櫃推薦的人。”
李夫人微微正身靠在引枕上,食指撐着臉頰,若有所思道:“又是留香居,又是太後,來頭可不小啊。
如此費心,想必也不是為了那點賞金……想來是另有所求,去将她帶來見我。”
一炷香後,宋槿儀坐在李夫人左手邊的圓凳上,将自己的難題說于李夫人聽,請求她向市署的大人幫忙說兩句。
李夫人聽完,臉上原本掩不住的笑意慢慢淡了,她毫不避諱地指出,“你的店出了質量問題,我若是随随便便幹擾衙差公務,豈不是徇私枉法。
其次若是将人吃壞,那更是草菅人命!這樣大的因果,我不過一介婦人,如何擔得住?”
宋槿儀舉右手發誓,“我宋槿儀敢對天地發誓,我用料都是新鮮的,此次出事并非是我的問題,我自認問心無愧,皆是被人陷害。
我的朋友三番兩次請求市署的大人查清緣由,隻是他們百般推辭,想來是同行構陷。我們隻能求夫人您出手,請市署的大人查清真相,并不是想要徇私枉法。”
室内一片寂靜,就在宋槿儀以為沒戲的時候,李夫人卻開口道:“今日你勞心做宴,又幫我把荀夫子留下。
且你說話做事,我也是看在眼裡,并非是那種偷奸取巧之輩。于情于理,我都該幫你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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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宋槿儀站着宋記甜水門口,看着白色的封條被揭去,等市署的差役走開,她摟抱着許若蘭,指着店鋪:“若蘭姐你看,封條沒了!
都是你那天将盒子抱過來及時,才得了李夫人的歡心,今日我們的店才能重新開始。”
許若蘭嘴角勉強勾了勾,眼底卻沒有一絲明顯的笑意。
李荷雖然腦子癡傻,但有話她是真說,吐着舌頭道:“宋娘子的演技好爛,許娘子怎麼會看不出來你是在安慰她。”
宋槿儀拍着她的腦袋,眯着眼,暗暗威脅着李荷,不許她再多說。
這店鋪重新開店,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放在後面,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收拾店鋪,采購食材,保證隔日便能開始做生意。
這近一個月無人光顧的店面,灰落了一層。推開門的時候,棕黃色的光傾斜而入,将室内切割成明暗兩處,可以看見光中漂浮的灰塵循着門而來。
宋槿儀眼疾手快拿寬袖擋住灰,許若蘭本就走在後面,隻收到一點波及,咳嗽了兩聲便好了。
隻有李荷被灰嗆得不停地打着噴嚏,宋槿儀先回住的屋子扯了一件舊衣服,分了三塊方巾,各自系上。
待打掃完店鋪,到了未時,三人才反應過來過了飯點,她們早上隻簡單用了點粥,幹到這會全部都饑腸辘辘。
但因為幹活太累了,沒有人想動,便齊齊靠在院内的槐樹上休憩。
緩過勁後,許若蘭先起身準備晚飯。
李荷捏着宋槿儀的袖子,小聲撒嬌道:“槿儀姐,我想吃那天的豆腐。”
李荷年紀小,本就是天真調皮的時候,被春三娘打壓成一個木讷,許是和宋槿儀她們待得久了,變得活潑了不少。
宋槿儀對此是欣慰的,想着她難得提出要求,那天李府也多虧李荷搭手,便支着身子去廚房做觀音豆腐。
複刻着那天的步驟,等凝固的時候,天色一寸一寸地暗了下來,那翠綠色的豆腐在昏暗的環境色襯托下,變成了深沉的墨綠色。
也不知道他在盛京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