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恙坐在她的左手邊,眼睜睜地瞅着她,傾身問她:“好吃嗎?”
宋槿儀毫不不吝啬自己的誇獎,“好吃的。”
她心中卻想着:多鼓勵鼓勵他,萬一來了興趣,愛上了做飯,她就傾囊相授,她也想吃口現成的飯。
待宋槿儀消滅完那一盤辛菜,隻覺得渾身發熱,頭腦清醒,轉頭發現,李荷腦袋扣在桌上,偶爾轉過臉來,面頰和桃子一般紅。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李荷隻喝了兩杯,也不知該說這酒勁足,還是李荷酒量差。
外面放煙花的聲音,“砰砰——”,李荷昨日就嚷嚷着要看煙花,這會聽見聲,擡了擡手指,宋槿儀都要以為她掙紮醒來,卻見她轉了個方向,繼續睡着。
看來她是沒這個眼福喽。
許若蘭喝了酒,面上是淡淡的粉色,看上去沒有喝醉,但仔細一瞧,便能發現眼睛閃着迷離的眸光。
她在許若蘭面前晃了晃手,不确定地說了一句:“不會也喝醉了吧?”
“我沒有醉!”許若蘭突然大聲說道。
她眨着眼,将手搭在宋槿儀的肩上,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阿槿,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宋槿儀隻當她是喝醉了,搭腔問她什麼事。
“阿槿,你之前曾問過我的家裡人,我和你說我是個孤兒,隻有師傅,沒有父母,其實不是的……”
說着此處,她的嗓音隐隐帶着一絲沙啞,倒叫宋槿儀看不明她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
“我有父母的,我的母親對人溫柔賢惠,在家相夫教子,村裡人誰不誇一句賢妻良母,可我爹,那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他在我娘懷孕的時候,和隔壁的寡婦好上了。
因為他一直想要兒子,我娘才不得不這麼多年喝那麼苦的藥,身體不好還要給他懷孩子,大夫都說是個男胎,他卻不珍惜,跑去和不三不四的人厮混,
那女人仗着我爹,沒皮沒臉的找上我娘,說了一籃子污言穢語的話,活生生将她氣暈過去……我求他去請大夫,他不肯!
我娘就那麼沒了,他聽了那個女人的話,還想将我賣了……”
許是是觸景生情,讓她想起當年此景,隻可惜物是人非,她還是難以釋懷,酒後吐真言,忍不住說出許多陳年往事。
宋槿儀還是第一次聽許若蘭提起往事,第一次罵的那麼髒,可見對方比她口中還要不堪。
許若蘭說完,就低頭壓在她的肩上嗚嗚地哭了起來,聲音悶悶的。
不一會,宋槿儀感覺自己肩膀一片冰涼的水暈,她想自己喝了酒也應該是醉的。
她緩緩開口道:“其實我也有事要和若蘭姐說,其實我不是這個地方的人,我是另外一個地方的人,我們那和這很不一樣,有高樓,有汽車……”
宋槿儀說完後,見她不做反應,才發現她哭乏了,睡了過去。
她無奈地聳了聳肩,将人小心放在桌上。
回頭時,見謝無恙眼神清明,二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舉杯相碰,忽而一笑。
宋槿儀指着窗戶,問他:“要去看煙花嗎?”
謝無恙點了點頭。
二人将兩個醉鬼放到床人,便一同出門,家家戶戶挂着紅燈籠,貼着對聯,屋内燃着明燭,如一條火龍蜿蜒遊行。
宋槿儀手中提着一盞小紅燈籠,謝無恙跟在她身後,一路走到落金橋,那裡是看煙花的好地方。
二人站在橋的最高處,耳邊是一聲聲煙花的爆裂聲,五彩的煙花升空後,像是流星,雨滴往下砸。
辭暮爾爾,煙火年年【1】。
謝無恙忽然問她:”阿姊,你們那邊過年是怎樣的?”
宋槿儀以為她剛才的話沒人會信,沒想到謝無恙卻信了。
她迎着他的目光,他确實在很認真地問自己,不像是喝醉的樣子。
靜了半晌,她想了想說道:“我在那邊是個孤兒,隻有我一個人,我上班,不對,是幹活會一直幹到大年三十,再一個人回到出租屋,下一包速凍餃子,在手機上看春晚。”
謝無恙隻是靜靜地聽着,沒有問她什麼是速凍餃子,也沒有問她手機是什麼。
她指着煙花,“我們那連煙花都不許放。”,說着,她對上他的眼,問道:“是不是很無趣啊?所以還是這裡好呀。
有你,有若蘭姐和李荷,還有煙花。”
伴随着璀璨的煙花綻放,那束彩光如同暖光濾鏡,讓宋槿儀感歎道:他的側臉怎麼那麼好看?就像是她初中時候看見少女漫畫裡面的男主角一樣。
她恍惚間看見謝無恙的嘴唇翕動,卻在煙花的轟隆聲中,沒聽到他說了什麼。
她不知道在那一刻,怦怦的聲音,是煙花的響聲還是自己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