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念在對方是行業翹楚,不敢不給面子,就坐了下來,這才聽他們說要将自己手裡全部的茶葉,不論品級,全部收走。
鄭掌櫃雖被天降橫财砸得心動,可也知道諾重于金,方能立市于衆,久盛不衰,他商量道:“我手中的這批貨都是之前與人說好的,若是貴店所需,給我些時日,我盡力弄來更好的。”
那醉流霞的管事掌不住放聲笑了起來,“情誼之事,輕如鴻毛,其價微乎,未若金石之固也。”
周掌櫃也出來幫腔:“我知道你與宋記甜水鋪的人說好了價,可她們家是什麼檔次?醉流霞什麼檔次,鄭掌櫃可要掂量的清啊。”
“老兄,有錢不掙是傻子呀。”帶他來的人也出聲勸道:“那甜水鋪不過一個小小的散戶罷了,哪裡比得了醉流霞,你可别犯倔脾氣。”
他瞧着周吳兩人,又伸手攬着鄭掌櫃,将腦袋微微壓下去,湊近說道:“我給你老實說吧,這一條街上賣茶葉的人,不止你我,就是王老三那幫人都已經被說服,不管什麼品級,皆比市場價貴五百文的錢賣給醉流霞。
大家都賣,就你不賣,這不是得罪人嗎?你總不能為了一個散戶和醉流霞作對吧?”
鄭掌櫃叫他們這一利誘二糊弄三威脅,不得不同意了這個建議,将茶葉全部賣給了醉留香,并簽訂契書,答應不将此事說給宋槿儀。
鄭掌櫃說完,上撇着眼,心虛地瞅着宋槿儀,見對方出神地望着一處,他小聲地喊了一句,宋掌櫃?
可别是打擊太大,叫她魂不守舍。
緩了一會,宋槿儀回神道:“鄭掌櫃所言,我聽明白了,也知曉你這不方便,待退了本金,我便不打擾了。”
鄭掌櫃退還本金,望着她踽踽獨行,瞧了許久,不禁為她感到擔憂。
這姑娘年紀不大,手藝精湛,又有想法,不愁将來出不了頭,若是一路平平坦坦地做下去,說不定雲州城都留不住她。
隻是一路曆關涉險,如今遇到了醉流霞這隻攔路虎,後面的路,難啊!
宋槿儀一步懶似一步地走回甜水鋪,一路上熱鬧的景象如過眼雲煙,似有一道屏障将那些聲音與之隔絕。
她有些納悶地想道:聽到真相,她本來應該是慌亂無措的,這會卻異常的平靜。
之前拿出字畫,就想過和此舉要和醉流霞結下梁,如今他們夾帶着報仇的舉措來了——切斷貨源。
這不算什麼高明的手段,但勝在有效。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這确實抛給了她一個大難題,但她就不信了,這條街叫他收買了,那北城集市,西城西落花街還有東城……
等宋槿儀回了甜水鋪,将立刻這事告知了大家,她讓一個人負責一片區域,如果問到能兜售茶葉的地方,等回來再做商量。
樹蔭東斜,金煌煌的餘晖鋪滿了整個天空,餘霞散成绮,澄江靜如練。
宋槿儀從西城回到甜水鋪的時候,發現她是第一個回來的,壺中無水,就到院中大桶舀了一勺井水,咕咚咕咚地灌着水,嘴角滑落的水漬将她領口一處浸濕。
此時許若蘭也回來了,一句話也沒說,接過她手中的水瓢,也仰着腦袋,大口大口地灌着水。
待牛飲一番,二人對無言相視,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結果。
又過了一個時辰,剩餘兩人回來,四人圍坐在小桌前,說出自己所行結果。
這雲州城但凡售賣茶葉,都統一口徑:沒貨了。
還有一些隻有次等貨茶葉販,不知從哪聽說她們貨源緊張,坐地起價,平時一百文都沒人要的次貨此刻要她三百文。
宋槿儀扶着額頭,苦笑一聲:“醉流霞這次要置我們于死地,花了血本,隻是我怎麼也想不通,若是為了一個茶點師傅何至于此?”
李荷舔着發幹地嘴唇,忽然說了一句話,像是對宋槿儀的問題做出回答。
“阿姊,會不會是因為我三姐……就是春三娘,她和那醉流霞的掌櫃有幾分交情,我曾聽其他人在背後叫她老闆娘。”
宋槿儀和許若蘭有些驚詫地望着李荷,簡直不敢置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回過神,許若蘭問她:“阿槿,這要怎麼辦?”
新仇加舊恨,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宋槿儀扪着臉,靜靜坐了半晌,他們已經收買了所有的茶葉商販,她能從哪再搞來茶葉?
宋家?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彭子悅?他遠在徽州,一時半刻難解燃眉之急。
她煩悶地自語道:“這雲州難道就沒有它醉流霞收購不了的茶源嗎?”,說完,話音一頓,她腦海裡閃過一個名字——雲上茶莊。
許若蘭聽她提起雲上茶莊,歎了口氣說道:“那雲上茶莊外人不得随意進出,就連賣貨也不給普通人賣呀。于我們而言,還不如期盼醉流霞網開一面。”
希望渺茫。
宋槿儀透過一口氣,接話道:“我們是進不去,但我知道有一個人能帶我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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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香居。
成夏聽完宋槿儀所述,面色平靜,看不出情緒。
“我雖然想幫你這個忙,但阿叔就不是那麼随意見外人的,就是我,也不能随意壞規矩。”
宋槿儀聽了這話,并不意外,她和成夏雖有“救命之情”,可早已還清,說到底不過是萍水相逢。
能打動一個商人的就是利,她笑了笑道:“我請成掌櫃待我,并不是去求他幫忙的。我是去和他談生意的。”
“談生意?”成夏意外地看了她兩眼,“不是我打擊宋娘子,而是你也知道的,這雲上茶莊素來隻和皇親貴族打交道。這做生意也都是幾千兩起步……
當然,我也知道宋娘子的手藝好,可這一年也掙不了幾千兩吧。”
宋靜怡笑了笑,讓自己的計劃托盤而出:“我那小店自然沒有,所以我另有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