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m沒多久就起了高熱,秦牧看着守在床邊一直照顧孩子的夫妻二人慚愧不已,“真的很抱歉因為我的大意疏忽讓Tom受到危險。”
皮特的妻子牽強着笑,“不是你的錯,我知道Tom是個調皮的孩子,還要謝謝你們在緊要關頭救Tom上岸。”
“你們快去準備東西吧,明天一早你們還要去極地。那裡可不比這裡……”
秦牧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謝晏清的動作打斷。
他扯住自己的衣擺,搖搖頭。
示意秦牧停下。
秦牧眼神黯淡,跟着謝晏清出門。
外面很冷,風呼呼的吹。
謝晏清搬了張椅子讓他在旁邊坐下,鎮上大家都門窗緊閉靜谧的夜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坐在外面吹冷風。
秦牧喪氣極了,頭低垂着,要是腦袋上有兩隻耳朵肯定也會跟着一起耷拉着。
“在想什麼?”謝晏清擡頭看向這個漆黑的夜,沒有月亮隻有幾顆暗淡的星。
秦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有說話。
“過去的事已然發生,你至少在危難關頭沒有選擇袖手旁觀。在意外發生的時候我隻看見你不顧危險地往前撲。”謝晏清說着,又安慰道:“Tom也隻是發燒,不要太過自責為難自己。”
“或許你要再自私一點。”謝晏清是個冷漠的商人,在他眼裡救與不救都隻是不同的選擇,不論選擇帶來的什麼後果都不與他直接挂鈎。
再冷漠點來說,怎樣的下場都是那孩子咎由自取。
在清楚危險的同時不計後果地胡鬧,也該承擔最壞的結果。
秦牧擡起頭問他:“那你為什麼要來幫我。”
當時不确定冰面會開裂到哪裡,謝晏清義無反顧地拽着自己。
按照他的話來解釋,他完全可以在一邊袖手旁觀。
謝晏清目光很炙熱,但是沒有用言語回答隻是一味地注視他。
“你知道麼,我在冬天也是像他這麼點大的時候也掉進過湖裡。”秦牧沒有執着于他的答案,垂下眼簾自顧自叙述道,“當時很冷,南方的冬天沒有雪,卻也足夠凍壞一個小孩的所有認知。”
“那個小孩被當狗一樣觀賞夠了才被允許用網撈上來。”
“水太冷了,以後所有的日子裡再怎樣極緻的熱都沒辦法驅散他四肢百骸裡遊走的寒冰。”秦牧盯着自己的腳尖,聲音異常地輕:“謝晏清。”
“你覺得這樣的人長大會是什麼樣?”
“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回答他的隻有一個帶着溫度的擁抱。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秦牧,我遠你想的還要更愛你。”
愛到忍不住想毀滅。
聽的人信了幾分已然無從得知,至少第二天秦牧就恢複成平常放蕩不羁的模樣。
科考站在南極圈裡面一點,整個南極洲大陸被探索的進度被隐匿,隻有外圈供人觀賞。
“秦先生,歡迎大駕光臨!”華人博士上來就認出秦牧,顯然秦牧在這趟旅行中就沒少花費心思。
“聽說這兩天暴風雪過去了?”秦牧也懶得和人客套,直接抛出問題等人回答。
博士連連點頭,神色頗為驕傲地解釋:“這是我們用最新的儀器檢測出來72個小時後新一輪|暴風雪才會着陸!這期間可以完全放心!”
這個季節來南極旅遊的不能說不多,那完全就是罕見啊。
誰七月去南極,簡直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拿生命開玩笑的秦某:裡三層外三層,口罩護目鏡加手套。
然後瞥一眼謝某,嗯?怎麼不動?
于是把另一套裝備扔給站着跟木頭似得的謝晏清,話音簡單利落:“穿上。”
從謝晏清的表情上來看他大概想問:你很急嗎。
很急,非常急。
“快點快點,我們待會兒就出發。”秦牧一臉急色催促。
72小時聽着長,但是也不能确保暴風雪會一定按着這個時間來。
暴風雪着陸又不是上班,還點到打卡。
*
整個南極洲像是巨大的夢核,這裡充斥着怪誕與詭異。冰川光滑斷面整齊,燈光打在巨大的冰山上隻能折射出冷冷的白。走在這裡隻會有永無停歇的風聲,像是造物主用盡最後一點耐心随手打發遺留下的粗制濫造。一個人走在荒涼死寂的冰層上,如同被世界抛棄的孤獨搶占内心。
這裡的靜,是沒有生命的靜。
還有酷寒下的極緻冷漠。
秦牧呼吸變得急促,四周空氣裡凍結的溫度往他的血液入侵。
“秦牧。”隔着面罩,謝晏清的聲音從他後方傳來。
前方是被手燈強行擠開的白色,剩下的全部都被吞沒在黑暗裡。
這裡是南極洲的永夜。
世界就此被分割成黑白,謝晏清用燈光照亮着他身後的路。
聲音不算大,但是在周遭的環境下還是那樣清晰地傳入他耳裡:“你不是一個人。”
秦牧頓了頓腳步,還是繼續向前走。
大概也不用走多遠。
秦牧心想。
看不看得見極光也變得不那麼重要。
這裡的天空和地面連在一起,前路是沒有終點的漆黑。
大概是走累了,也不知道走了有多遠,秦牧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