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大吵一架,不孝子走後,孟阿婆含淚繼續幹活。
心神不甯,菜刀切破了手,血正好滴在了一旁的玉根頭上。
别的玉根頭都被洗幹淨了,卻有一顆掉在地上。
滾落到腌鹹菜的石缸後面。血還蹭到了石缸上少許。
隔天,孟阿婆出了門,就此再沒回來。
這一缸一鹹菜,三十載過去,靠着那一點人血,竟然開了靈智。
又結伴修行二十多年,這才幻化成如今的玉婆婆,還有老石頭。
“上仙容禀。”老石頭抱拳道:“我和老鹹菜,從來沒害過人,周遭山路裡的行人,遇到猛獸我還會把它們吓跑。”
玉婆婆也忙道:“要是刮風下雨,我還會引他們來家裡落腳。我倆就想攢點功德,希望有天能修成正果。”
“難怪我在你們身上,察覺不到妖氣。”
小道士一臉好奇:“為什麼?”
方四娘搖搖頭:“你換個師傅吧,你竟然連這些都不知道。”
從不殺生,還向善的妖精鬼怪,有功德加持,妖氣自然就被遮掩了。
那盤鹹菜,是玉婆婆從自己身上割下來的,這才洩了妖氣,露了精怪的身份。
“那他們說的話,是可以相信喽。”景畢方很高興:“四娘姐,那叫他們起來吧,這麼大歲數還對你又跪又拜的,看着好凄涼啊,你這樣會折壽的。”
“不會說話就閉嘴”
方四娘眉心狂跳,深吸一口氣,才壓住想動手的沖動。
“他們是因為道行淺,與你們凡夫俗子一樣會老會死。我修行的年歲,叫我一聲祖宗,都是給它們自己擡輩分了,區區跪地叩首,我還受不起了?”
“受得,受得。”
玉婆婆與老石頭,點頭如搗蒜。
方四娘剛才渡過來的妖氣,幫它倆至少提了五年的道行。
要不然,它們也不會叩首相謝了。
不過景畢方,還是把兩位老人家扶了起來,讓他們坐着說話。
“玉婆婆,你和我說說呗,村裡究竟是什麼妖怪。”
玉婆婆一拍腿說道:“小道長你可問對人了,我與老石頭修成人形後,不知天高地厚,還想着對付那三隻妖怪為民除害,結果你猜怎麼着,我的腰被打斷了,再也直不起來了,大醬缸的跛腳,也是被它們打的。”
提到這段悲慘往事,玉婆婆還抹了抹眼淚:
“這仨妖怪,一個自稱地龍仙姑,一個号稱水鳌大王,還有個半大孩童模樣的,叫做煌火童子。他們三個很是厲害,能鑽地,能禦水,還會放火,一個照面我倆就重傷了,僥幸保住性命逃了回來。”
石老頭也說道:“村裡請人來捉妖,但那些道士和尚連我倆都不如,不想看着他們送死,所以我們才想到,入夢幻化成三個妖怪,好把他們吓跑省得白白送死,還會激怒那三個妖怪,村子裡的百姓日子就更難熬了。”
小道士臉一垮:“完了完了,這聽着我也對付不了啊,師傅是不是真算錯了。”
方慎笑着安慰:“無妨,我陪你同去。”
一方百姓受妖怪侵擾,鎮堂府理應解決。
“那四娘姐你呢。”小道士笑得一臉讨好:“咱們同去吧。”
方四娘:“也好,正巧我餓了。”
小道士咂舌,小聲嘟囔:
“好家夥,我們是去降妖的,敢情四娘姐你是去開飯的。”
……
第二日,天亮後,衆人起身告辭。
方四娘手裡,撐着把油傘:
“算我暫借的,來日必還。”
玉婆婆與老石頭,齊齊擺手:
“多謝上仙昨日渡我們妖氣,修為都增進不少,一把傘隻管拿去用。”
“我不喜欠别人的,說還一定會還,不必推辭。”
“是,都聽上仙的。”
等到方四娘等人離開,玉婆婆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你有沒有覺得,這位上仙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老石頭都聽樂了:“人家什麼道行,我們這種小精怪,怎麼可能見過這樣的大妖。快進屋吧,别被太陽曬到了,上回你全身冒煙的事又忘了。”
“對對對,趕緊進屋,晚上再出來。”
玉婆婆與老石頭進了屋,緊閉起來的房門上貼着張畫,時間久遠已經斑駁掉色嚴重了。
門上一般都貼門神,但這是一張狐首人身穿着黑袍的狐仙畫,隐約還能看出有好幾條尾巴。
而方四娘等人,此刻已走出去十幾米了,再回頭山坡上的土坯房不見了,隻剩下茫茫山霧。
“咦,消失了。”
小道士不嫌累的,還跑了回去。
結果山坡上空空蕩蕩,籬笆院,小破屋全都沒了。
“要不是四娘姐撐着的油傘還在,我都要以為昨晚的一切是場夢呢。”
方四娘:“它們道行淺,紫府内尚未結丹,白天無法現身,晚上才會出來。”
小道士覺得自己又學到東西了,舉一反三的說道:
“那四娘姐以你的修為,你一定有妖丹,可你白天修為會消失,不遮陽還會露出狐狸尾巴,所以你的妖丹一定出問題了才會這樣。”
方四娘停下腳步,冷冰冰的瞟了過去:“你再聒噪,我就叫你永遠閉嘴。”
景畢方雙手把嘴捂住,再不敢往下說了。
“快走吧,畢方你不是要進村捉妖。”
方慎笑着打圓場,眼神裡卻透着擔憂,向着方四娘的背影看去。
“馬彪,一會進村了,找戶人家買幾隻毛亮肉多的老母雞回來。”
“是,大人。”
也就一炷香的工夫,他們就到了三仙村。
滿地都是白紙錢,還有人吹吹打打,三口棺材擺在村口。
“這是有人出殡?”小道士困惑道:“還同時死了三個人。”
他想去打聽下,卻被方慎叫住了:
“把我的披風穿上,你這身道袍太顯眼了。”
昨晚上玉婆婆說了,這三個妖怪神通廣大,村裡每戶幾口人,養了幾隻雞,幾頭豬他們都知道。
方慎覺得,先不要打草驚蛇得好。
然後他又看向方四娘,沒說話,卻笑了笑。
“我這身也不行?”
方四娘皺眉,雙手張開,還原地轉了一圈。
“美則美矣。”方慎又道:“就是太華貴了。”
帝都内,别說世家诰命婦,就是宮中妃嫔。
穿戴也不及方四娘雍容華貴,盡顯妩媚。
就這麼走進村,别說妖怪會盯上,但凡瞧見的村民,哪個不得多看兩眼。
村口也有跪在那,哭得傷心的小婦人。
方四娘看了她們幾眼,搖身一變,就成了個頭裹方布巾,穿着淺紅碎花襖的農家婦了。
方慎鞠禮,笑着說道:“有勞,委屈四娘了。”
一行人這才向村裡走去,瞧見有一中年男子,在那張羅出殡的事。
方慎過去見禮後問道:“這位大叔,勞駕問下,這村裡可有一戶姓孟的大善人。”
男人也忙回禮:“我們村大半都姓孟,但若說善人,你指的莫非是半年前,我那才回村的老叔孟三祥。”
“對,就是他。”
景畢方記得,師傅交代時,說的就是這個名字。
“那你們稍等一會,我是這個村的裡正,等我把棺材送進村外的祠堂裡,就帶你們去我老叔家。”
景畢方不解道:“棺材都落好釘子了。怎麼不下葬呢。”
既然落了釘,就說明過完頭七了。
如今還往祠堂送,小道士就是沒好意思說,再折騰下去,大冬天的屍體也要放臭了吧。
“裡面沒屍體。”孟裡正歎了口氣。
“啊?沒死人,釘什麼棺材啊。”
景畢方都聽糊塗了。
“沒屍體,誰說就沒死人了。”孟裡正又歎口氣,卻不願多說:“你們這些外鄉人不懂,一會看完我老叔,天黑前你們最好趕緊走,明天我可不想給你們也準備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