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在半空中,一會拉長一會盤旋成煙圈。
飄飄悠悠的,就來到了禦書房前。
屋檐前,挂着的一排,看似很普通的鐵鈴铛,竟然全都變紅,發出刺眼的紅光,甚至還無風自動的晃起來了。
青煙消散,方四娘站在門前,一天折騰下來,此刻夕陽早就落山了。
沒了日照的束縛,即便隻是一縷元神,方四娘袍袖一揮,妖氣化作棉花,将鈴铛堵住,讓它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至于那紅光,方四娘都沒當回事,直接從光下走進了禦書房内。
長慶此刻,正往門這邊走來,滿臉的警惕。
不過四娘的元神,她自然是看不見,兩人直接穿體而過。
“皇妹回來吧,若真有邪祟,降魔鈴會發出劇烈的聲音。”
挂在禦書房屋檐下,那一排鈴铛,是從伏虎寺請來的。
剛才輕微的響動,應該是有風吹過。
“之前假冒你的那個妖孽,來禦書房時,鈴聲大作,吓得她趕緊就跑了。”
長慶這才松口氣,卻忍不住嬌嗔的跺了跺腳:
“皇兄既然早就知道,她是假冒的,那你怎麼不派人去尋我。”
那段淪為小乞丐的日子雖然不長,但也叫她吃足了苦頭。
禦案前,站起身個少年,一襲玄黃龍袍,面如冠玉,容貌端莊,輕笑間溫文儒雅。
方四娘看着這個少年皇帝,有一瞬間的失神,腦海裡一個意氣風發的身影,與這小皇帝重疊在了一起。
像,确實太像他了。
這兄妹倆,都不知道,禦書房内多了個人。
在人前,他們是兄妹,卻要守着君臣之禮。
但人後,兄妹倆從小相依為命,别提多親厚了。
小皇帝在自家妹妹,額頭上用指尖敲了下,又心疼又無奈的說道:
“我怎麼會不找你,可那妖孽據我所查,會取代你出現在宮裡,與太後多半有關系。朕不能驚動她,暗中派人四下尋你,誰叫你太機靈,女扮男裝還裝成乞兒,派出去十幾撥人愣是尋不到你半點蹤迹,好在平安回來了,以後少往宮外跑,誰都知道你是朕唯一的軟肋,我就你這一個至親了,長慶你絕對不能出事。”
長慶摟住自家兄長的胳膊,頭靠在他肩膀上,也露出後怕的神情。
“我這事說起來話長……”
接着她就将,石山生與小蘑菇妖的事情說了一遍。
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的長慶,擦掉眼淚後,就趕緊把方四娘殺了鏡妖的事情也學了一遍。
“兄長你是不知道,我見到四娘姐的第一眼,就認出來她就是咱們聖祖爺,傳下來的那張狐仙圖上的黑狐。後來她在城外現出真身,好大一隻三尾黑狐,縱身一躍飛到半空,遮天蔽月,看得我又害怕又激動。”
皇帝宋诏,眉頭皺起,向着身後看去。
那裡挂着聖祖爺的畫像,須發皆白,端坐龍椅,不怒自威。
而在這張畫像的左側,還挂着張畫。
上繪着一個傾國傾城的妙齡少女,身着白緞宮裙上繡百千黑蝶翩翩飛舞,頭戴寶石紅的珊瑚流蘇簪子,眉眼帶笑,身後翹起的四條狐尾,慵懶的彎曲着。
少女一手拎着鼓鼓囊囊,冒着熱氣的荷葉包,不知裡面裝的什麼好吃的。
另一隻手舉着個狐狸糖人,笑得眼彎如月,一對尖尖的小獠牙也露在外面。
襯得這少女,三分的妖冶,七分卻是俏皮靈動,十分的讨喜。
而這畫上的少女,除了年歲看着小些,容貌與方四娘一般無二。
也難怪長慶會說,她一眼就認出方四娘是畫上女子了。
“三條尾巴,這不對啊,你自己看看畫上的這位,明明是四條尾巴。”
長慶琢磨了一下,推斷道:“咱們皇族從太祖爺開始,都傳了這麼多代人了,說不定我遇到的四娘姐,也是畫上這位的後代呢。這些都不重要,皇兄若是她肯幫你,就像咱們太祖爺當年,得到畫上這位的輔佐,那太後就不足為懼了。”
所以她要跟着一起去梧桐縣,幫襯這位神通廣大的狐仙,叫她感受到皇家的善意。
若到時這位四娘姐,肯受皇家供奉,庇佑她兄長坐穩帝位,長慶别說跟着出宮犯險,就算要她這條命她也是肯舍出去的。
“而且梧桐縣葉家,一直仗着太後作威作福,我若能找到一些罪證,将來皇兄親政時,就又能多些扳倒那老妖婦的罪證,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前都是兄長護着我,可我也想幫你。”
這番話,聽得小皇帝宋诏,心裡别提多欣慰了。
“如此,多帶些人手,這狐仙的底細想辦法弄清楚,若真能為朕所用再好不過,若不能的話……”
一隻無法掌控,又實力強大的狐妖,變數之大,叫宋诏的眼中殺機一閃而過。
但他那縷不善的眼神,根本沒逃過方四娘的眼睛。
嘴角勾起不屑的笑容,方四娘向着太祖皇帝的畫像看去。
“不但長得像,這性格更像,果然皇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話音落,聖祖皇帝的畫像上,一個大火球憑空出現,将整個畫軸都給吞噬了。
禦膳房所有的門窗,同時“砰”的一聲被狂風吹開。
挂着的鎮魔鈴劇烈晃動,卻發不出一點鈴铛聲。
更是下一刻同時碎裂,崩飛成滿地的青銅碎片。
“啊!”
長慶下意識捂住耳朵,被吓得小臉蒼白。
宋诏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但作為皇帝,他仍穩得住,不見慌亂。
甚至還将長慶這個妹妹護在了懷裡,回身将挂着的寶劍一把抽了出來。
方四娘眼神蔑視的,看着這兄妹倆,仍舊沒有現身的打算。
狂風仍舊不停,禦案上的紙,飛得滿屋都是,禦書房一片狼藉。
就見她一擡手,那幅四尾狐仙圖,就懸浮到半空自行卷好,順着窗戶飛了出去。
而方四娘的身影從禦書房裡消失了,狂風也終于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