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帶着長慶,隻能坐馬車趕路。
第二日下午,四娘一行三人才到梧桐縣。
除了她們,随行的還有兩個大内侍衛,高遠高晉一對雙胞胎兄弟,長得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所以才進縣裡,就惹來很多人的張望。
方四娘撐着傘,表情不耐:“你是唯恐葉家的人,注意不到你是吧。”
她這話,自然是說給小公主聽的。
對于四娘,長慶如今除了畏懼,還有心虛。
隻要四娘一冷臉,長慶頭皮都跟着發麻:
“你倆找個裁縫鋪,買蓑帽,或者找塊布把臉遮一遮。”
說完,長慶還要硬着頭皮,露出笑容謝道:“還好有四娘姐你在旁提醒,我可真是太笨了。”
方四娘看了她一眼,神情透着三分譏笑,邁步往前走去。
跟在她身邊的景姒,本想安慰長慶兩句,結果卻被一個小男孩,撞得踉跄倒地。
手裡的油傘也摔飛了出去,冬天下午的陽光是最盛的時候,景姒隻覺得全身刺痛無比,還有陣陣白煙,從她的袖口,衣裙下擺往外湧出。
“當心。”
就在景姒,痛苦的覺得,自己仿佛在融化掉,變得像水一樣軟塌塌癱在地上,起不來的時候。
忽然一片陰影,将她籠罩住,景姒吃力的擡頭看去。
方四娘的傘撐在她頭頂,其餘落下的陽光,也被對方用自己的身體遮住了。
“我扶你起來。”
四娘的手伸了過去,景姒的手臂被握住的一瞬間。
她就覺得,順着四娘的掌心,一股清泉湧入她體内,燒灼刺痛的感覺消失了,冒煙并且越來越透明的身體也重新被穩定住。
隻是方四娘的臉色,似乎蒼白了幾分。
“四娘姐,我這還有傘。”
長慶很有眼力見,從馬車裡取出一把傘,就踮着腳撐起傘,方四娘也是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難怪四娘姐,你曾說過,一絲一毫的陽光你都不喜歡。”
景姒虛弱的苦笑,這是她與方四娘,初次碰面閑談時的話。
當時她還很詫異,如今自己感同身受過,才知道竟是如此難熬。
可明明這麼痛苦,還第一時間先把她護住了,景姒被感動的,明明她都死了,可心裡卻好溫暖。
方四娘沒接話茬,長慶卻若有所思的,歪頭看了她倆好一會。
而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跑了過來,連連賠罪道:
“都怪我不好,沒看好我弟弟沖撞了幾位。”
話說完,小姑娘竟然要往地上跪去,不停磕起頭。
就連臉色不悅的長慶,都震驚了,到了嘴邊不滿的話,全都說不出來了。
“你快起來啊。”
景姒雖然還是很虛弱,但咬着牙,去拽小姑娘起身。
結果人沒扶起來呢,一個膀大腰圓的大漢就沖了過來,一把将她推開了。
若不是方四娘,眼疾手快,伸手将景姒的腰托住了,隻怕她又得摔在地上。
而這漢子絲毫不覺得自己過分,推完景姒,擡腿一腳就将跪着的小姑娘,踢出去半米遠。
這還不算完,他抱起小男孩,走過去一腳接着一腳的繼續踢向小姑娘。
“你個小蹄子又犯懶,就叫你看住小寶,這點小事都幹不明白,瞧你弟弟手掌都劃破了,你還有臉在那哭,不打疼你,你是記不住教訓。”
小姑娘肚子被連踹了兩腳,疼得她躺在地上,就像離了水的蝦,佝偻着腰嘴巴大張,身體一顫一顫的疼得直哆嗦。
“爹求你别打了,我知道錯了,疼,我肚子疼。”
“你還有臉哭,家裡死人啦,你在這哭喪嚎什麼,喪門星,我打死你。”
周遭倒是圍過來不少鎮子裡的人,不過都是男人,偶爾幾個婦人瞄過來一眼,被男人們拿眼睛瞪去,就趕緊低頭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了。
還有幾個騎在自家老子頭上的小男孩,拍着巴掌,樂得咯咯直笑。
他們或許并不知道,小姑娘滿地亂爬亂滾有多疼,隻是大人們都在笑,他們有樣學樣也在笑,甚至覺得這種熱鬧很好玩。
就連被大漢,扛在肩膀上,四歲大的兒子。
看着親姐姐挨打,卻還給自家爹爹鼓勁呐喊,一聲一聲喊着,打她,打她。
小拳頭不停地揮舞,瞪着眼咬着牙,可見這個叫小寶的孩子,就是年紀還小。
若等到他真能掄起拳頭的時候,想必他恨不能第一個沖上去,對着自己的親姐姐拳打腳踢一頓。
“我看不下去了!”長慶氣的,也是握緊了拳頭。
就像這種熱鬧,男人們能聚過來,女人們看一眼都會被瞪。
她就算貴為公主,其實從小到大,在皇子皇孫間,忍氣吞聲也是時有發生的事情。
就像這般挨打,無助到連躲都沒處躲的處境,誰又敢信,長慶也經曆過。
而且她那會更小,隻有七八歲。
但就在她要沖上去的時候,方四娘一把拽住她手腕。
“消停點,這事和你沒關。”
“四娘姐!”長慶甩不開手,氣得小臉都泛紅了。
到底是妖,怎麼會在意一個尋常小姑娘的死活,長慶忍不住憤憤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