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是方四娘,都是深吸一口氣,猛地睜開眼。
而田禾臨死前,凄慘遭遇的一幕,同樣在老闆娘的腦海裡清晰浮現。
“我可憐的女兒,這群殺千刀的畜生,全都該去死!”
窒息感消散,方四娘吐出口濁氣:
“還真是母女連心,你沒感覺錯,你女兒沒投胎,魂魄就被拘在棺椁了,而我确實能幫她脫困。”
葉家人是世代的術士出身,但在方四娘看來,手段也就那樣。
那些灑進棺椁裡的靈符,是為了鎮壓怨氣。
用特殊煉制的紅朱漆,澆灌進棺材,是為了困住田禾的魂魄。
其實這個手段,方四娘前不久也用過,将文秀才的魂魄拘在他的屍身裡。
兩者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她隻需要一段咒術,葉家陣仗弄得挺大,效果卻不盡如人意。
隻要損壞掉棺椁,田禾的魂魄就能出來,而且必成厲鬼。
“娘子如何才肯出手,我賣客棧,賣地,哪怕要我這條命都行。”
“我要你命做什麼,一魂一魄待你死後歸入我手。”
下一世,少了魂魄或呆傻,或鳏寡孤獨,不得善終。
但方四娘做生意,向來明碼标價,都會将這些說得清清楚楚。
畢竟求到她面前,要辦的都不是尋常事,自然要用不尋常的東西來做交易。
“好,我給你。”
老闆娘沒有絲毫猶豫,若有的選,她都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女兒好好活着。
能活完這輩子,死後交出去一魂一魄,便能救她的小禾解脫,老闆娘還覺得自己賺了呢。
引魂燈出現,随着老闆娘應下這樁交易,燈上飛落下的菊花瓣,也飛入了她的眉心間。
“你且等着吧,我救出你女兒的魂魄後,會叫你們母女見上一面。”
然後再将田禾,送去她該去的地方。
“多謝娘子,多謝。”
老闆娘不敢再打擾,喜極而泣的又哭起來,抹着眼淚就要趕緊出去。
“等一下。”
方四娘卻将她再次叫住了。
“我有件事,挺好奇的,老闆娘可願為我解惑。”
“自然,娘子請說,隻要是我知道的,自然盡數相告。”
方四娘忽然笑了,單手托于臉側,瞬間媚态盡顯。
縱然老闆娘是女子,都有瞬間的神情恍惚,但她眼中綠光一閃,神志就恢複如常了。
“果然你懂蠱惑之術,清醒的還挺快,但我若沒看錯,你修習的是妖術吧,誰教給你的。”
老闆娘是個凡夫俗子,這點方四娘不會看錯。
所以一個好端端的人,竟然懂妖術,而且剛才那三個男人,眼下烏青,氣息漂浮,明顯是被采了不少陽氣,至少要折壽三四年。
采摘下手這樣狠,就算是修成氣候的小妖,都會擔心吃太飽,遭到陽氣反噬損了道行。
結果老闆娘同時下手三人,事後還像沒事人般,在她面前又哭又跪,這才讓方四娘覺得有趣多問了一句。
結果老闆娘,立刻表情變了:“我,我聽不懂娘子在說什麼。”
“算了,你不願意說,就當我沒問。”
瞧着老闆娘如臨大敵的樣子,方四娘立刻沒了興緻。
“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妖術不是你能駕馭的,施展一次就得拿你自己的命填一次。”
“我知道了,但生活不易,都是身不由己。”
方四娘沒接茬,扭頭繼續看起窗外的月色。
世人皆苦,萬般苦楚又皆是不同。
她不想看,也不願聽,更懶得管。
本來還想說下去的老闆娘,張了張嘴,最後化作一聲歎息,轉身離開了。
……
沒過多久,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傳來。
門被推開,長慶非常狼狽的沖了進來。
“沒膽子瞧見死人,下次就少湊熱鬧。”
長慶湊到窗邊,不停的往外偷瞄,直到瞧見一個貴公子穿戴的人,帶着十幾個随從離開她才長松口氣。
“四娘姐你在說什麼啊,誰死了?”
她是無意間,撞見了武安侯的長子,葉子揚。
他是太後的親侄子,時常進宮,長慶與他自然認識,所以才吓得趕緊跑回來了。
“那個崔家的小丫頭沒死?”
方四娘的臉上,少有的露出,詫異無比的神色。
“沒有啊。”
“她沒自盡?”
眼瞧方四娘不信,長慶趕緊把景姒拽過來。
“真沒有啊,不信你問景姐姐。”
景姒點頭道:“那小姑娘弑父,被母親指證,已經被官差押送回府衙了,莫非在牢裡她會自盡。”
方四娘笑出了聲,這個看似普通的鎮子,還真是叫她長見識了。
渡厄鏡上,顯示出來的,要麼是死人,要麼就是離死不遠的。
而且死去的時辰,分毫不差,這還是方四娘第一次遇到,本該死的人,還能活過死期的。
“有點意思,你倆在這待着,我去去就回。”
長慶與景姒,甚至連應下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方四娘的身影,已經化作一縷黑煙,順着窗戶飛了出去。
這縷黑煙,越過千家萬戶的屋檐,直奔縣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