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長慶一直瞪着他瞧,無論他看向哪邊,這位小公主就非得跑過去站着。
“好,都聽公主的。”
“我難道沒名字嗎。”
“在下,不能逾越。”
“我!叫長慶。”
“公主,我記下了。”
“那你叫一遍我聽聽”
白檀清:“……”
方慎:“長慶,過來。”
被拎着衣領子,拽着被迫隻能走的長慶,還忍不住回頭沖着白檀清喊道:
“記不了,下次要我長慶,再叫錯我就真的要生氣了。”
白檀清站在原地,從容的他,此刻隻剩下輕咳與拘謹。
“好,長慶。”
很小聲的,他喃喃低語,聲音小到隻有他自己聽得見。
而站在河邊看戲的小道士,忍不住感歎道:“不愧是我方大哥,公主都随便拿捏,真是厲害啊。”
法空依舊雙眼緊閉,卻開口說道:“皇室宋家與方家,從聖祖皇爺那一代起,每輩的皇帝與家主都是結義兄弟,方大人自小就在宮裡與當今天子結伴念書,對公主而言與自家兄長無異。”
法空是伏虎寺的和尚,這是皇家寺院。
所以對于皇室的事情,法空就算沒有窺探的心思,很多事情他也都知道,畢竟這些也不是什麼秘密。
景畢方會不知道,那是因為他很小就跟着師傅上山了,又不是在帝都裡長大的。
“你又知道了。”景畢方又擠兌上了:“你說你一個出家人,不好好念經,還挺愛扯閑事的,難怪修行不到家,被我四娘姐打的滿地找牙呢。”
法空念經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
雖然他馬上,就像沒聽見般接着念經,但還是叫小道士得意的捂嘴笑。
盯着河水瞧的方四娘:“你怎麼來了。”
景畢方笑的那叫一個燦爛:“我家就在帝都,我跟着方大哥回來,知道四娘姐,還有表姐你們都來了這了,我可想你們了,就過來看看呀。”
方慎前腳才進帝都,宮裡衆人就在城門下等着了。
小皇帝親自下旨,叫鎮堂府徹查,葉家殘害女子活葬一事。
小道士在旁聽着,知道方四娘和景姒,也參與其中,家都不回了,跟着方慎就趕來了梧桐縣。
方四娘再問:“他怎麼也來了。”
“誰啊?”
小道士一愣,馬上反應過來了。
“哦,四娘姐你是說臭和尚啊,他非得跟着,可煩人了。”
僧道都是修行之人,但佛道之争古來有之,很多都互相看不順眼。
尤其景畢方,這一路上瞧着法空,是哪哪都不順眼,冷嘲熱諷的話,那也是逮住機會就要嘟囔幾句。
但法空整日不是趕路,就是念經,像個榆木疙瘩,到最後景畢方連擠對他,都能無聊到自己哈欠連天。
否則剛才法空被擠兌得,念經聲斷了的時候,他咋那麼高興呢,實在是一路上都快把他憋出内傷了。
不過法空對方慎的一路照顧,替他換藥療傷很是感激,倆人總一起探讨佛法。
知道梧桐縣鬧出髒東西,法空跟來,完全是為了報答方慎,護他周全的。
“要我說,有四娘姐在,還有我在旁幫忙呢,方大哥用得着他嘛,這就叫鹹吃蘿蔔淡操心,要不我把他趕走得了。”
有方四娘在,小道士的底氣更足了。
挽起袖子的架勢不像攆人,更像要找法空打一架似的。
“把他過來,不用白不用。”
白天裡,方四娘的手段十之有九無法施展。
能白使喚人幹活,她可是求之不得的。
“叫你呢,聽見你倒過來呀,就一步遠,真等着我傳話才動彈啊。”
站在方四娘與法空之間,景畢方都覺得,話再說一遍那完全是多餘。
而法空總算睜開雙眼,邁步就走到方四娘身邊了。
“妖孽,你要說什麼。”
“你叫我什麼?”
法空的話,刺耳到方四娘的柳葉眉都倒豎起來了。
“法空他是稱呼四娘你方施主。”
方慎也來到了河邊,立刻把話岔開了。
“這一路上,他提及四娘你,都是這樣稱呼的。”
然後方慎,又沖着法空使了個眼色。
或許是因為救命之恩的緣故,對于方慎的話,法空明顯是聽得進去的。
雙手合十,他沖着方四娘拜道:“方施主,有話請說吧。”
方四娘也懶得與他計較,指了指面前的河說道:
“這河裡有嬰兒臉的怪魚,是怨氣所化,你們秃驢不是最擅長超度,你念段經試試。”
方四娘在稱呼上,那也是不含糊。
景畢方再瞧不慣,頂破天就叫一聲臭和尚。
聽得衆人,偷笑的偷笑,捂嘴咳嗽的咳嗽,但誰也不敢攔着。
好在法空點點頭,直接開始念超度的經文,情緒穩定到,叫小道士都有點佩服他了。
但一段經文念完,法空就搖了搖頭:“河水太深,若想超度,需要把這些精怪撈出來。”
方四娘再次把手,要弄破往河裡放。
長慶與景姒趕緊攔着,滿臉都是心疼。
等到方慎問明白緣由,他就立刻說道:
“怪魚抓上來也不難,我找人用鐵圍成網,它們的牙在尖利,總不能連鐵網都咬斷。”
小道士也是立刻,開始在斜挎包裡翻找起來。
“就是啊,四娘姐你别弄傷自己了,我有冰凍符,等到魚被撈起的瞬間,我就把河面給凍住,叫它們逃不回去,這事你就交給我來辦吧。”
硬生生的,把手指上的肉都啃沒,還能見到骨頭,這得多疼啊,小道士聽完覺得自己的手指頭都開始疼了。
不是很習慣,遇到事情,有人搶在她前頭。
方四娘點點頭:“好。”隻說出一個字就沒再言語了。
鎮堂府的人,做事也是雷厲風行的很。
方慎交代完,半個時辰沒用上,鐵絲編的網就被擡過來了。
四周綁上繞了鐵線的麻繩,叫魚怪們咬不斷。
然後就将鐵網下到了河底,并且往裡放了很多生肉。
這些魚怪嗜血成性,生肉的味道,對它們有緻命的吸引力。
所以一網下去,再拉出來時,裡面裝了百十條魚怪。
甚至它們紅着眼睛,吃完了生肉,連同類都互相啃食起來了。
而發現離水後,這些魚怪出于本能,開始一躍老高,要跳出網逃回河裡去。
“哪裡逃,給我老實待着吧!”
小道士手裡,握着一張符,手晃動間符紙自燃。
随着他嘴裡念念有詞,最後将符紙向着河裡一丢。
隻見因為水流湍急,到了冬天也很難結冰的大河,一層厚厚的冰瞬間凝結而成。
越過鐵網跳出來的魚怪,摔到冰面上,任由它龇牙咧嘴,兇相畢露,也隻能任人宰割了。
法空也立刻,再次将超度的經文念了一遍。
結果和之前一樣,魚依舊活蹦亂跳。
“竟然超度不了?”
法空皺眉,顯然對此很詫異。
方四娘倒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怨氣太重,吸納到日月精華,确實能修成精怪。但既然無法超度,就說明這些魚怪是有人刻意煉出來的。”
小道士滿臉錯愕:“這事我聽師傅說過,算是禁術,竟然有人敢幹,還一次害了這麼多生靈。”
怨氣再難消,終有歸于天地間的時候,到時若修出一縷殘魂,自然能投胎再次轉世。
可怨氣被煉化,又以花鳥魚蟲,飛禽走獸為身體承載,這種精怪嗜血好殺,永遠不會再凝結出魂魄。
無法超度,不能輪回,行屍走肉的活着,被斬殺還要承受極度的痛苦,從被煉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是最不幸的産物。
“那個瘋女人,要是沒說瘋話。”
方四娘忽然,喃喃輕語着,看向冰面上的嬰兒魚。
“這裡的每一隻怪魚,都是縣裡慘死的女嬰怨魂煉化而來的。”
那這個縣,該死過多少女嬰。
那又會有多少女嬰的怨魂,注定無法投胎轉世,隻能以這種不人不魚的樣子,靈智不開的活着,直到被人當成妖怪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