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法空十幾歲時，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師傅，為了救下他，用禅杖敲向自己頭頂的一幕，再次在他眼前又上演了一遍。

鮮血噴濺而出，将他師傅穿着的袈裟上，白玉盤扣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還記得，後面發生了什麼嗎。”

站在台階上的白玉僧，已經緩步走到了法空面前。

但法空此刻，跌跪在地，意志消磨，别說出手，就算白玉僧此刻對他下手，隻怕他躲都不會躲一下。

而幻景裡的那團黑煙，雖然從小法空的脖子上離開了，卻圍着他不肯離開。

“你師傅用命與我定下血誓，若我此刻傷了你，也會立刻魂飛魄散，但是你師傅殺了那麼多的妖，還害死了我的妻女，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叫他死不瞑目。”

黑煙解恨的大笑幾聲，然後直接沖進了小法空的體内。

那時的法空，顯然沒有如今的修為，他的雙眼變得赤紅，全身都是暴虐的氣息。

原本将他們師徒，當成救命稻草的鎮裡百姓。

當看見法空沖進屋内時，臉上充滿了絕望。

整個鎮子數百條人命，從中午一直殺到黃昏，等到黑煙離開，小法空恢複清醒後，等待他的隻有屍橫遍野，雞犬不留的一副人間地獄般的場景。

“都怪我，都是因為我。”

法空涕淚橫流，多年來強壓的心魔，在這一刻徹底失控了。

白玉僧将手裡的禅杖，遞給了法空。

“是啊，最該死的人其實是你，像為師當年一樣的死掉，你就能解脫了。”

“師傅……”

看着白玉僧，法空眼神迷離，隻覺得他說的都對，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自從清平鎮的事情發生後，這些年他斬妖除魔隻為了贖罪，每一天都活的很煎熬，很痛苦。

他忘不掉那天的殺戮，這人世間對于他來說，活着就是身處地獄，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緩緩舉起禅杖，法空從未像這一刻般，覺得如此輕松。

“不行！”

臉頰傳來刺痛，法空的眼神漸漸清澈。

小道士一道冰符發出去，幻化出萬千冰錐，向着白玉僧刺去。

而其中的一道冰錐，在他的控制下，劃破了法空的臉頰。

痛感，是最能将迷失的人，從被迷惑的狀态裡解救出來的法子。

到底也是修行的人，這點常識，景畢方還是知道怎麼應對的。

白玉僧一甩僧袍，就将冰符給破了，臉色陰沉的厲害：

“壞我好事，你找死。”

然後他就看向法空，指尖一縷白色的煙氣，向着他缭繞而去。

“乖徒兒，你快瞧，那裡還有一隻妖。”

順着白玉僧指的方向，法空緩緩轉頭看去，看向的正是小道士。

而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景畢方的身影，隻有一團黑煙大笑着翻騰個不停。

短暫的疼痛，是叫法空，沒有将禅杖敲向自己的天靈蓋。

但是景畢方那點手段，如何能與白玉妖僧抗衡。

所以法空立刻又被控制了神志，眼中殺氣騰騰：

“妖孽，我要給師傅，還有全鎮的百姓報仇。”

說完，法空手裡的禅杖向前一探。

禅杖直接将小道士的腹腔穿透而過。

“臭……臭和尚你還真下得去手。”

景畢方一口血噴出來，強忍着疼，他用手指抹了下嘴角的血，飛快的在法空額頭上畫下一道血符。

符文成了瞬間，就有青光若隐若現，更是将纏繞在法空身上的白煙全都給沖散了。

白玉僧指尖的白煙一斷，他踉跄的後退兩步，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景畢方。

“你到底是什麼人……”

……

而清平寺後山，廣袤的密林深處。

一棵足有百年的老松樹下，三條尾巴，惬意晃悠着的黑狐。

在這嚴寒的冬天，竟然有水靈靈的葡萄，紅彤彤的櫻桃吃。

還有兩隻紅狐狸，像人一樣蹲坐在側，用前爪在黑狐的身上輕輕的按着。

一隻雜毛狐狸，用頭頂着裝滿水果的青瓷罐，小心翼翼的蹲坐在地。

而不遠處，還有隻同人一樣大小的白毛老狐狸，雙腳直立的走來走去。

手裡拿着個茶壺，沖着老松樹招招手。

就見樹枝自行抖動，落在松針上的雪花紛紛落下。

老白狐狸一揮茶壺，雪花就紛紛落了進去。

“老祖宗，我幾年前用蜜沁的野果子也算腌入味了，用這雪水煮着喝别有一番滋味，咱們這窮鄉僻壤的小地方也沒啥好招待您老人家的，下次您來提前吩咐一聲，也好叫小的們好好準備一番。”

“我就是路過，不必麻煩了，天黑我就走。”

方四娘眯着眼睛，鼻間都是山林的味道，這種感覺叫她覺得惬意又放松。

“老祖，您怎麼都要多待幾天，也好叫我們盡盡孝心啊。”

周遭的狐狸崽子們，也都是紛紛出言懇求。

方四娘睜開眼，看向這些狐子狐孫。

“我還有正事要辦，等我事情一了，會再次來此地逗留三日。可為爾等講道，助你們修行。此間山中生靈皆可來聽。”

狐狸崽子們高興壞了，雖然還不能幻化成人。

但都學着人的樣子，後退跪在地上，歡歡喜喜的沖着方四娘磕頭拜謝。

與同族相處在一起，方四娘其實也很高興。

但忽然心裡憋悶了下，似有所感間，黑狐站起向着空中一躍，在落地時已經是方四娘手提着引魂燈站在原地了。

就見這燈上，白色的菊花依舊開的正盛，而那朵□□卻花瓣凋零，不停的往下落，就連花蕊都開始腐爛變黑了。

“小道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