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溪看有人渾身濕透,水珠正順着發尾往下滴,顯然急需使用浴室。于是她漫不經心指了指,“你住這間,浴室在那。”
面對來自新室友的“友情提示”,陸舒悶聲走開,不想以現在的形象在裴知溪面前多待一秒,太過煎熬。
裴知溪拉了拉有些下滑的浴巾,心想:淋了雨的刺猬,還是刺猬。
陸舒推開卧室門。床,衣櫃,書桌,都是中規中矩的擺設,朝南有面大落地窗,采光應該不錯。
房間收拾得溫馨整潔,舒秀琳提前來過,幫她整理好了床單被褥,連同家裡床上的抱枕都帶了過來,生怕她住不慣。
拍打窗戶的雨變小了,在玻璃上綻開一朵朵小水花,再變成一道道水痕。
陸舒沒急着去洗澡,而是站在窗邊給舒秀琳打電話。不在家住的這段時間,下班後她都要給舒秀琳打電話報平安,否則舒秀琳沒法安心睡覺。
“崽崽,回去啦?”舒秀琳總是溫柔,讓人想象不出她大聲說話的模樣,“這麼晚才下班,累到了吧。”
“不累。”陸舒習慣性這麼回答,她忍不住問,“媽,你怎麼沒跟我說是和裴知溪一起合租?”
“驚不驚喜呀?”那頭舒秀琳一陣笑,“你們都好多年沒見面了。”
“……”
陸舒被舒秀琳這一句“驚不驚喜”給弄不會了。
“前幾天溪溪來看我,我才知道她回海城了,正要租房,你們住一起可以互相照應,剛好合适。”
“你也不提前告訴我。”陸舒盡可能放輕聲音,壓住自己一觸即發的情緒。
舒秀琳喜笑顔開:“她回來沒跟你說,估計也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又是驚喜,陸舒二度沉默。她很想提醒一下這位傻白甜舒女士,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不知道裴知溪回海城,是因為她們這些年壓根就沒聯系過呢?
往事浮現腦海。
陸舒想,或許大人都默認她們關系很好吧。
舒秀琳和裴母是在待産時認識的,後來倆人又在同一天順産,在交流育兒經驗中,順理成章聊成了好友。
所以,陸舒從出生的第一天起,就跟裴知溪強行綁定在了一起。六歲時,她們又開始一起學古典舞,一跳就是十二年。直到裴母二婚,帶着裴知溪遷居北臨,她們才算真正“分開”。
家長交好,又自小一起練舞,按理說她們關系應該差不到哪去。可事實并非如此,隻能說,有些人就是生性不合。
陸舒覺得自己這輩子,都碰不上比裴知溪更不對付的人了。
她好動,裴知溪好靜;她嫌裴知溪性格悶,裴知溪嫌她太聒噪;她是學渣,裴知溪是妥妥的學霸。她們唯一的共同點是喜歡跳舞,然而兩人身上都有股傲氣,永遠在較勁誰比誰優秀,互不低頭。
“本來想着你要搬出去住,我都睡不着覺,現在你跟溪溪一起住我就放心了。”電話裡舒秀琳還在說着,從聲音裡能聽出笑意。
“媽……”
“怎麼啦?”
陸舒欲言又止,不忍心打破舒秀琳的好心情,畢竟很久都沒聽到舒秀琳這麼輕松開心。
猶豫過後,她隻是讓舒秀琳早點去睡,不要總是擔心自己。
陌生的房間,濕透的衣服,還有突然回來的裴知溪,真是充滿“驚喜”的一天。陸舒長舒一口氣,這段時間工作太累,身心疲憊,加上淋了雨,渾身黏糊難受,想洗個澡,先換身幹淨衣服。
浴室裡尚有餘溫,還殘留着一絲水汽和淡香,有着剛被使用過的痕迹。
陸舒亂糟糟脫下潮濕的裙子,擰開水龍頭,站在花灑下閉眼淋着,略微發燙的水流慢慢澆過起伏的胸口和綿軟的腰肢,順着一雙細腿往下淌。
跳古典舞的身段都沒得挑。剛剛她第一眼就留意到裴知溪的身材,也是職業病犯了。
陸舒多沖了一會兒,想沖掉浮躁,但效果并不好,她腦海裡又閃過跟裴知溪碰面的情形……
災難級畫面。
洗完熱水澡,陸舒一頭栽倒在床上,反而沒了睡意。合租室友是裴知溪這件事顯然很刺激她,怎麼也想不到會這樣和裴知溪再遇。
這些年她沒有特意再關注裴知溪,但也知道裴知溪在舞蹈圈混得風生水起,她當着無人在意的小編導時,人家各大獎項拿到手軟。
所以裴知溪回海城幹嘛?她想不通。
閉眼又睜眼,反反複複,陸舒還是沒辦法安眠。她心口悶悶的,不知道是生理上的不舒服,還是心理上的難受。
翻來覆去想着。
她最終還是下床,趿着拖鞋走出卧室,敲響了另一間卧室的門。
這次門開得很快。
門口,裴知溪身姿窈窕站在她面前,頭發已經吹幹,之前惹眼的浴巾換成了黑色睡裙,睡裙包裹着纖瘦的腰肢,反倒更顯身材了。
陸舒這才算正兒八經跟裴知溪打上照面,近距離看清裴知溪的臉,先前狼狽,她虛得沒敢跟裴知溪對視太久。
七年時間,改變可以很大,尤其從青澀到成熟的七年。
明明自小就認識,陸舒當下卻有一種說不上的陌生,需要費點心思才能跟記憶中的人和事畫上等号。以至于,她盯着眼前的人,看得有些久……
五官比以前精緻了,清冷的成熟中帶着幾分性感,皮膚白的人穿黑色,很誘很蠱。她一瞬間明白,為什麼景惜說會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什麼事?”裴知溪見陸舒不說話。
裴知溪一開口,瞬間将陸舒拉回到現實,說話寡淡得像涼白開,都不帶溫度的。還是當初那個裴知溪。
陸舒雖然顔控,也喜歡女人,但還沒到色令智昏的地步。她聲音不大不小,“是我媽讓你跟我合租的?”
裴知溪惜字如金:“嗯。”
陸舒沒再多問其他,直接說:“等找好房子,我就搬出去。”這是考慮過後的結果,她想裴知溪也不會樂意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這别扭模樣,裴知溪毫不意外,她眨眨眼,說了聲“随你”。
陸舒也猜到裴知溪會這麼回答。不得不說,她們都很了解對方,縱使多年不見。
“轉租出去之前,我會繼續付房租。”陸舒又說。這房子是裴知溪租的,她不愛占人便宜,尤其是裴知溪。
“不用,我本來也打算一個人住。”
“那正好。”以裴知溪的經濟能力還有性格,的确不會考慮跟人合租。
“還有其他事嗎?”裴知溪沒有起伏地問着。
“沒了。”陸舒輕哼一聲。